在見這位患者之前,我被兩位心理專家和一位精神病醫師嚴正告誡:一定要小心,他屬於思想上的危險人物。在接到反複警告後,我的好奇心已經被推到了一個頂點。
老實說,剛見到他後有點失望,看上去沒什麼新鮮的。其貌不揚,個頭一般,沒獠牙,也呼吸空氣,肋下沒逆鱗,看樣子也吃碳水化合物,胸前沒有巨大的“S”標誌,看構造變形的可能性也不大。不過,還是有比較醒目的地方——是真的醒目: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按下錄音鍵後,我打開本子,發現他正在專注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你……”
他:“我很好,你被他們警告要小心我了吧?”
我:“呃……是的。”
他:“怎麼形容我的?”
我:“你很在意別人怎麼看你嗎?”
他:“沒別的事可幹,他們已經不讓我看報紙了。”
我:“為什麼?”
他:“我會從報紙上吸收到很多東西,能分析好幾天,沉澱下來後又會有新的想法,所以他們不願意讓我看了。”
我:“聽說你的口才很好。”
他:“我說的比想的慢多了,很多東西被漏掉了。”
我:“自誇?”
他:“事實。”
我突然覺得很喜歡跟他說話,清晰幹淨,不用廢話。
我:“好了,告訴我你知道的吧。”
他:“你很迫切啊。”
我:“嗯,因為據說你是那些心理專家的噩夢。”
他:“那是他們本身也懷疑。”
我:“懷疑什麼?”
他:“你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不對勁?一切都好像有點問題,但是又說不清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看不透什麼地方有問題。有些時候會若隱若現的浮出來什麼,等你想去抓的時候又沒了,海市蜃樓似的。你有時候會很明顯的感覺到問題不是那麼簡單,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物體後麵總有些什麼存在,而且你可以確定很多規律是相通的,但是細想又亂了。這個世界有你太多不理解的,就像隔著朦朧的玻璃看不清一樣,你會困惑到崩潰,最後你隻好用哲學來解釋這一切,但是你比誰都清楚,那些解釋似是而非,不夠明朗。是不是?”
我飛快的在腦子裏重溫他的話,並且盡力掩飾住我的震驚:“嗯,有時候吧。”
他:“如果真的僅僅是‘有時候’,你就不會在接受了警告後,還是坐在了我麵前。”
他的敏銳已經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了。
我:“因為我好奇。”
他:“對了,所以你會懷疑一切,你會不滿足你知道的。”
我什麼都沒說,腦子裏在仔細考慮怎麼應對——第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迫認真應對。
他:“我說的你能理解嗎?”
我:“我在想。”
他:“沒什麼可想的,根本想不出來的,因為你現在的狀態不對。”
我:“也許吧。什麼狀態才能想明白呢?”
他:“不知道。不過我多少了解一點。”
我決定先以退為進:“能教給我嗎?”
他:“不需要教,很簡單。你想想看吧,宗教裏麵那些神鬼的產生,哲學各種解釋的產生,追尋我們之外的智慧生物,以及我們把所掌握的一切知識都拚命的去極限化,為了什麼?為了找。找什麼呢?找到更多更多答案。但是,實際上是更多嗎?多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