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婉的女子在耳邊喚了一聲,鄭端猛地回過神來,心神不寧。
“聖上,臣妾這心口空的很,恐怕是今天掉進池子裏著涼了,聖上摸摸……”辰妃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到殿門前響起一陣混亂,魏文賢在殿門外大聲說道,“啟稟皇上,老奴有急事要上奏。”魏文賢是從龍太監,伺候聖駕已有三十餘年,為人向來有分寸,此生唯獨有兩回如此失態的時候——第一次在李子丞造反的那一晚。
端帝心頭一震,驟然站起身來,辰妃沒準備,被一把甩開,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進來細說。”端帝道。
魏文賢低著頭埋進門檻,來不及擦頭上的汗,跪下磕頭,聲音有些顫抖,“廢妃娘娘……大出血,恐怕……恐怕……”“恐怕什麼?”“恐怕是,”魏文賢心一橫,“小產了。”心裏咯噔一聲,鄭端好似被一口氣堵住了喉管,雙手僵直,喉嚨裏半晌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小產?”辰妃臉色一變,尖著聲問道,“這怎麼可能?”她的口吻裏有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仿佛在期待一場好戲。
“她進宮才多久,哪裏來的身孕?”辰妃誇張地捂住嘴,顧不得先從地上站起來,“呀!身孕呀……孩子是哪裏來的,難道是從宮外……”她趕緊把‘雜種’兩個字咽下去,看了看皇上的麵色。
沒人知道這孩子是誰的,隻有鄭端知道。
“魏文賢,”鄭端眼眶發紅,醞釀著怒火,一字一頓地說,“她是如何小產的?”魏文賢不敢抬頭,“是老奴的失責,教導下屬不利,釀成今日大禍,老奴萬死難辭其咎,求聖上責罰!”“她在哪?”“廢妃現下生死不明……已被移回棲鳳園,太醫說情況不甚……”“誰問你情況!”鄭端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抬手一掃,把龍案上的奏折玉璽叮咣掃了一地,瘋了似的將手指關節攥得咯咯作響,一拳捶碎了案台。
“她小產之前……都說了什麼?”“廢妃娘娘昏迷之前,隻是辯解說,未曾推過辰妃娘娘,還說疼,很疼……”“別說了!”端帝居高臨下審視辰妃,後者臉上笑意全無,渾身不住瑟瑟發抖,她從未在鄭端眼中看見過這樣的神色,那不是看寵妃的眼神,而像是在看一具死了很久的屍體。
近幾日,宮中命案頻發,以至於人心惶惶,鬼神之說盛傳一時。
有人發現辰妃溺死在千鯉池中,死相極其慘烈,肚腹內像是被魚群咬破掏空,皮肉爆裂,腸穿肚爛,屍身十分瘮人。
一時間,後宮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得罪暗中的凶手,喪了性命去。
聽聞聖上近來又喜歡上了個名叫阮媚兒的小宮女,剛封了婕妤,得寵得緊,過了幾日,便沒多少人再記得宮裏有過辰妃這號人,也無人再去深究她的死因了。
鍾綰昏迷了三日,在半夢半醒間,她似乎看見李子丞坐在樹枝上,遙遙朝著她微笑。
“綰綰,”李子丞臉上的笑容如同許多年前那樣,溫暖而柔和,“大哥要走了,鄭端會護著你,大哥知道他從小就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