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汽車內部,男人一手握在方向盤上,身體似乎慵懶地仰坐在駕駛座上,而另一隻手,則是夾著菸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吞雲吐霧之間,眼圈藤繞而起,逐漸模糊了他臉上捉摸不定的神色,隻有那雙似乎閃爍著複雜情緒的深邃雙目透過那朦朧的煙氣看向空無一物的車頂……不知在想著什麼。
此時,車窗已經被他升起了大半,隻餘了十分之一通風透氣,而不知為何,今天的天氣似乎特別的悶熱,即使還開了空調,車內卻依舊幹燥得仿佛要把男人心中那躁動的情緒扯出來一般……
心中……陣陣地刺痛著,並且似乎有越來越劇烈的傾向,須臾,男人抿緊雙唇,頭顱緩緩地轉向自己左邊的車窗,透過薄紗似的汽車窗簾望出去,隻見馬路對麵遠處的露天廣場中人影浮動,各色的鮮花爭妍鬥豔地裝飾著那個純白而神聖的會場,視線,越過那些臉上帶著燦爛笑容的祝賀人群,男人的視線最終著落在那個站在一張圓桌之前的頎長身影之上,隨後,就仿佛凝結了一般,再也移不開……
為什麼……到了現在,自己還惦記著呢?
就在這時,一種灼熱的感覺從夾著菸的指間傳來,男人卻是怔愣了須臾才反應過來,連忙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上,隨即,嘴角已經露出了一絲苦笑。
自己平時也算是一個聰明機智運籌帷幄的人物,卻沒想,現在的自己竟然會如此地失態,腦海裏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漿糊,記憶似乎扭曲著洶湧著呈現,當初的一切因果,都一一地在心中閃現而過……
其實,當初的自己曾經有過很多次機會可以逃離這種混沌的狀態的,隻是,自己為何……為什麼呢?
如若,自己當初在發現自己對那個男孩有興趣時能夠狠心疏遠……
如若,自己當初在發現自己對那個男孩產生了某種另類的感情時可以果斷掐滅……
如若,自己當初……在那個男孩發現自己的情感而表現出厭惡時能夠從此對那個男孩不聞不問……
如若,在那段糾纏不清的感情中,他在意識到危險之時能夠快速抽離……
如若,自己在八年之後,兩人再遇之時能夠堅持對那個男人的冷眼……
如若,兩人不再發生那牽扯不清的關係……兩人不再像食髓知味的野獸一般什麼都不管不顧……而自己……不再給對方任何一次機會……
如果,自己能夠做到以上任一點,那麼,現在的自己是否可以活得更加痛快一點?而不是……在這裏苟延殘喘,苦痛自知……
隻是……為什麼現在的自己,卻一點都不覺得後悔呢?
嘴角緩緩抽動著,男人緊握著方向盤,隻覺心中抽痛著,撕心裂肺。
葉林,其實對於這種結果,你不是該早就料到了嗎?從你作出抉擇的時候,就該想到或許會承受的將是一種怎樣的結果……
迫切地想要抑製心中那快速蔓延的苦澀與痛苦,男人猛地往身前的方向盤撞了一下,試圖把渾渾噩噩的自己就此敲醒或者……是把腦海裏那個盤桓不去的身影敲出去,但是隨即,男人已經聳動著肩膀顫抖起來,不過就在短短數秒之後,男人突地自方向盤上抬起頭來,臉上的神色與平時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有嘴角邊上微微扯出一絲似乎諷刺似乎苦笑似乎哀傷似乎……的複雜笑容,轉頭間,男人的視線已經再度落在遠處那抹自己可能永遠也難以忘記的頎長身影之上。
雙目深深地看了身影一眼,男人開始發動車子,隨著車子滑了出去,那道身影也在視角中逐漸遠去,男人隻覺心底陣陣抽痛著,讓自己心中更加地窒悶著,收縮,逐漸收縮,無處可藏……
……紅燈過後,葉林不由得逐漸加快車速,隨著風聲呼嘯著自耳邊穿過,似乎,在這刹那一切的窒悶都已經離他遠去,而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列汽車群,鮮豔而精致的鮮花裝飾的豪華汽車,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特有喜慶的感覺……
但是,在這刹那間,那出現在最前麵豪華汽車車頭處在風中搖曳著身姿的一對新郎新娘娃娃……卻讓葉林不覺覺得刺眼……心中的刺痛在霎時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的心神甚是不穩,而,撥動方向盤的雙手也逐漸微微顫抖起來……
楚翡……
……
“怎麼啦?”自身旁響起的一道男聲喚回了失神的趙希傑,他的視線自車窗外轉回來,隨即看向駕駛座上的同事,隨即笑道,“沒事,隻是剛才那穿過去的車子似乎有點眼熟。”
“你扯的吧,”身旁的男人笑道,“同一個牌子的車子外表都是一樣的,不眼熟才怪呢。”
“嗬……也是……”略微遲疑了一下,趙希傑也笑道,隻是,雖是這樣說,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突地升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卻就在趙希傑以為自己杞人憂天之時,身後突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刹車聲,隨即就聽“砰——”的一道巨響在他們的身後不遠傳了過來,讓得開車的男人霎時間皺起了眉頭,而趙希傑卻隻覺心中“怦”的一聲,瞬時,他已經顧不得其它而把頭探出了窗外!!
瞬息之間,在視線瞄到身後的事故現場之後,趙希傑的臉色當下沉了下來,轉頭間已經對身旁的男人喝道:“停下來!!立刻!!”
“咦?可是……楚總的婚禮快開始的……要不然,會趕不上……”
“我說了,讓你立刻停車!!”
雖然男人知道後麵可能發生了點事故,但是實在沒想到趙希傑的反應會突然間變得那麼激動,讓男人不覺就是一愣,最終還是迅速把車子停了下來,而隨著前麵車子的停下,後麵的車子也隨即傳來一陣刹止和咒罵聲,不過趙希傑此時壓根管不了那麼多,隻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不由連忙把安全帶解開,打開車門就立即衝了出去,卻不想差點撞上旁邊車道上疾馳而來的一輛車子,瞬時間,司機對於他的舉動立時表示了自己的憤怒,遠遠地依舊能夠聽見那無所不用其極的咒罵聲:“你瞎的啊?不要命了?幹你老母,嫌命長就別出來害人……”
不過此時此刻,趙希傑並不想在此事上牽扯太多,隻是急忙說了一聲“你先走”之後,身形已經快速衝向事發現場……
眼看越來越接近那因為兩車相撞在一起並拖曳著落向路旁護欄,在地上留下許多道猶如汽車打滑一般的印痕之後一片狼藉的事故現場,趙希傑的心不由得越來越沉,直到透過那碎開玻璃的車窗看到那個坐在駕駛座上額上一片血紅,而一動不動的男人之時,趙希傑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是……那個當初屢次幫楚翡解圍,溫文爾雅的那個男人嗎?這是……那天在閑情咖啡室中莫測高深的那個男人嗎?
就不能……是別的相似的人了嗎?
[……對不起,葉林……]
不知何時,他的手已經顫抖的不可自已,他慌忙地想要撥打電話喊救護車,卻就在這時,手機劇烈地震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