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夕沫喊出積壓在心底許久的話,心痛的同時卻又愧疚到極點,這樣複雜的情感,讓她沉重的無法呼吸,可是不知為何的,她的靈魂深處,卻陡然間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輕鬆:“沒錯暮惜染,變成這個樣子,就是你活該!你、活、該!”
沒錯,你活該。你活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活該沒有這輩子,活該被逼著去死……活該你什麼都不說的自顧自走到這一步,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暮惜染。而同樣的,你也是活該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活該現在被愧疚折磨的心神不寧,活該悔恨的恨不得殺了自己……活該你什麼都要聽她的不管不顧的走到今天,這些,也都是你咎由自取暮夕沫。
暮夕沫蜷縮在青玉的台階上,旁若無人的嚎啕大哭。
她不願意去相信陌輕塵說的那些話,她也不願意去相信染已經救無可救的那些話,她更不願意去相信染可能連來生都不會有的那些話,隻是因為……她不願意去相信自己救不了染的這個事實罷了。
她在逃避,逃避著無能為力的自己,逃避著救不了染的事實。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同時的,也在害怕著,害怕自己真的看清明白之後,自己會被愧疚與悔恨淹沒,自己會惶恐不安的不知所措。
果然……暮夕沫,你真是太差勁了!
暮夕沫哭著哭著,忽然的就笑了,笑聲裏滿滿的都是悲傷。看著遠處梵音寺的大門,一聲聲鍾鼎的聲音穿透空氣傳入耳中,一聲聲佛音將眼前的迷霧吹散,露出清晰的畫麵,腳下的青玉台階也慢慢的褪去顏色,化作最開始時候的白玉,暮夕沫站起來,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圍,忽的嘲諷的抬手蓋在臉上,胡亂的擦幹了眼淚。
梵音寺,果然是了不得啊,連內心深處隱藏的最好的黑暗也被拉出來了。暮夕沫淺笑著將手按在胸口,閉上眼回憶起方才的事情,心裏雖然還在隱隱的作痛,但是……已經沒事了。
她不會在逃避了,染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一定不會去浪費!如今的情勢,是她的錯也好,是染的孽也好,都已經無力再去重新來一遍,這些都是她們曾經的自以為是所造成的後果,都是她們自己犯下的錯、做下的孽,怪不得天、怨不得地,也無法去責備任何人。
沒關係了,已經不會再猶豫了。
暮夕沫一步步走上台階,終於梵音寺的大門越來越近了,而她終於的也站到了最高的一階台階上,抬頭看時卻是看見一名和藹慈悲笑容的大師雙手合十站在門口,似乎是等她等很久了。
“老衲法號空遠,乃是梵音寺第三十二任主持,在此恭候暮施主許久了。”主持笑眯眯的看著走上來的少女,欣慰的看著她周圍一片澄澈純淨的金色流光,微微的點了點頭。
方才從山腳下傳來的那一陣劇烈的震動讓他還微微有些擔憂,那樣的震動,分明是來者心中的黑暗觸怒了這片虛空之境的佛尊,才出示警告讓她速速離去。可是卻不等他反應過來,卻又忽然的感覺到這一位被佛尊拉進了梵音寺的迷霧山林,那裏是所有佛徒每年都要去考驗心智的地方,她一個紅塵中人……不過好在,她終於是走出來了,恐怕這也是佛尊所想要看到的吧?
隻是,佛尊為何要特別照顧這位暮施主呢?空遠主持不知道的是,方才虛空之境的佛尊正被暮夕沫的突然闖入而震醒,因為她心底的黑暗而不喜才將她扔了出去,就在要將她趕出虛空之境時卻是被佛祖攔下了,而後他才忽的看見了暮夕沫眉心的那一株紅蓮,頓時驚了一驚,這才有了在迷霧山林裏的那一番考驗。
暮夕沫緩步走上前,雙手合十回了一禮:“空遠主持,一年前我受人之托要來找戒清大師,卻是耽誤了多時錯過了戒清大師的圓寂,可否……”
主持抬手製止了暮夕沫接下來的話,笑著微微頷首:“暮施主,你的事情戒清大師已有所囑托,先前陌施主有來找過君施主,隻是君施主的去向不可為外人所道……暮施主看完這個便都明白了。”
暮夕沫有些發怔的看著主持遞過來的卷紙,疑惑的看了一眼主持平和慈暖的笑容,終於是緩緩的打開了手中的卷紙。那紙上的文字同她在看見黃泉天書的時候一樣,那文字宛若有生命一般的緩緩浮現在紙上,一字一字的帶著金色的光芒漸漸的聚成完整的一段話,然而越看,卻是讓她越心驚……
良久良久過後,暮夕沫深深的吐出胸腔裏的一口濁氣,緊繃的神經在合上手中卷紙的那一刻緩緩的放鬆下來,看著金色的光芒散出,卷紙一點點的在手中化成齏粉,沉默許久後終於是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