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清理任務鍾璐早就挑好了,但開始任務的時間被嚴岑單方麵一延再延。
鍾璐問過他兩次,他隻說宋妍情緒不好,如果進入任務線會拖他的後腿。鍾璐知道他在隨口胡扯,但兩次之後也不再問了,隻說讓他們盡早準備。
永無鄉的室外環境在處理文件下發的第二天就恢複了正常,早上起來推開窗,一片天朗氣清的景象,絲毫看不出前幾日風雨不歇的暴虐模樣。
許暮洲終於在一個晴好的下午看完了那本《百年孤獨》,他將撿出來的便利簽一頁一頁地放了回去,合上書歎了口氣。
斜靠在沙發上的嚴岑將手下的書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問他:“看完了?”
“嗯。”許暮洲答應著:“看完了。”
317房間在不知不覺間多了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例如在靠近露天陽台的房間一角多了個可調節角度的躺椅,旁邊放著一個竹編的小茶幾,正好是許暮洲伸手就能碰到的高度。茶幾上從來沒斷過零食,有時候是一些巧克力堅果,有時候是一些清甜的水果糖。
房間裏多了一點似有若無的精油香氣,乍一聞起來像是薰衣草,仔細一品又有一點薄荷的味道,是許暮洲昨天剛拿到手的香薰噴霧機。
新機器的香薰味道很沾人,嚴岑在客廳裏轉了兩圈就沾了一身的精油味道,隻是他日常抽煙,所以比起許暮洲身上純粹的微弱香氣,還多了那麼一丁點煙草味道。
不下雨的時候,露天陽台的隔斷門是不關的,偶爾陽光直射到許暮洲的角落時,他就會放下書,將身上的薄毛毯往身上嚴嚴實實地一裹,翻過身去旁若無人地補個午覺。
嚴岑也不再一天到晚地窩在自己臥室,而是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客廳裏,他跟許暮洲各占客廳一角,是一個不遠不近,但是抬頭就能看到對方的角度。
許暮洲不得不承認,跟嚴岑相處,哪怕是在同一個屋簷下,他也沒有覺得任何私人領域被入侵的排斥感。他們大多數時候不會刻意聊天,而是各自打發自己的時間,許暮洲心情好了會看看書,看得無聊了,就會擺弄一下他新申請的九連環。
但這並不代表嚴岑沒什麼存在感,恰恰相反,他是個存在感極強的人。許暮洲哪怕看書看得入神,潛意識裏還是會知道嚴岑就在不遠處。
不過對於許暮洲而言,這種存在感並不令人討厭,反而讓他覺得很安全——如果非要形容的話,近似於是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突**況,都有一條退路的感覺。
許暮洲想了想,覺得這除開嚴岑本身那種不愛管閑事的性格之外,大概還有這幾次任務的遺留的安全感在作祟。
——這沒什麼,下意識依靠強大的人是生物本能,許暮洲非常坦然地想。
“看完了。”許暮洲說:“感覺怎麼說呢——感覺自己好像很有感觸的樣子,但等到看完之後,其實反而覺得很平靜,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嚴岑覺得他有話要說,於是暫且放下書,抬頭看向他:“嗯?”
“我以前看過這本書,隻是時間久了,很多事情不記得了。”許暮洲掀開毯子下地,準備將這本書放回書架上,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邊往書架的方向走,一邊隨口說:“這次再看的時候,總會覺得是在影射紀筠。”
許暮洲將書塞回書架裏,轉頭向沙發走過來:“其實我在想,紀筠自己已經知道失而複得是個騙局,為什麼還是那麼放不開手呢。”
嚴岑自然地曲起一條腿,給許暮洲騰出了個坐下的地方。
“原因很多,人的情緒是很複雜的,如果把這些因素全都數據化,並且用公式計算一下,就能發現結果。”嚴岑的書大咧咧地攤開擱在他胸口,他單手枕在腦後,懶洋洋地說:“例如有人心裏將錢擺在第一位,有人心裏把名利擺在第一位,有人心裏把人命擺在第一位,不同的事情對於不同的人來說代表著不同的希望單位。如果失去的因素單位大於擁有的因素單位,就很容易產生無法自我消化的執念。”
“……嚴哥。”許暮洲沉默片刻,誠懇地說:“說簡單點。”
嚴岑笑了笑,他支起身子,好以整暇地問:“講課可以,補課費怎麼交?”
許暮洲很破罐子破摔,大方地衝他張開手:“你看我論斤賣能賣多少積分。”
嚴岑伸手捏著許暮洲的下巴,將他的臉輕輕轉過來一點,自己微微後仰,眯起眼睛,裝模作樣地嘖了一聲:“來,我看看夠不夠我買個新的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