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岑一時情急,也忘記了要收著手勁,許暮洲的肩膀被他掐得生疼。
許暮洲吃痛地皺了皺眉,反而清醒了不少,他方才憋著的那口氣到了極限,乍一鬆下來,被一口涼氣嗆得死去活來。
“許暮洲,聽我說。”嚴岑反常地沒有安撫他,而是嚴肅地掰正了他的臉,說道:“這裏不是——”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的天花板上又砸下了一塊一米見方的鋼板,發出轟隆一聲響。許暮洲下意識被巨響拉走了注意力,這麼一抬頭才發現,方才硝煙裏影影綽綽地路過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腳步飛快,靈活地側身避開落下的鋼板,在不斷發顫的地麵上輕巧一躍,踩著一地狼藉踏入了秦薇的辦公室。
對方穿著一件輕薄的黑色衛衣,頭也不回,黑色短靴踩在地上,穩當的腳步聲在這種亂局中格外明顯。
許暮洲嘴比腦子快,嚴岑再想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宋妍姐——”
許暮洲視線範圍內的身影頓時停在了原地,看起來僵硬而不真實。對方的身影像是被平白覆上了一層雪花電視的濾鏡,那道本來就不甚清晰的身影在灰塵霧氣中扭曲了幾下,竟然在許暮洲眼前消失了。
許暮洲一怔。
原本破損的場景也頓時靜止在了原地,許暮洲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提示音,隨即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鍵,開始逐漸複原。
在這一切光怪陸離般的場景中,隻有一身軍裝的秦薇的腳步聲落在這片混亂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許暮洲麵前。
眼前破碎的場景終於回歸原點,許暮洲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上的空調換氣口,上麵用來觀察風向的紅絲帶一起一伏,陽光從打開一半的窗戶中鋪灑進來,嚴岑已經從地上站起了身,正沉默著彎腰來扶他。
許暮洲眨了眨眼,順著嚴岑的力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秦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她就站在嚴岑麵前,微微後靠,倚在辦公桌上,手裏不斷地把玩著那把槍。
“原來她叫宋妍。”秦薇低聲說。
秦薇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她站得不算直,肩膀角度有些前傾,她不再像先前那樣鋒芒畢露,而是自己先一步放低了姿態。
許暮洲看著她,想起在剛剛幻覺消失的過程中,他看到了秦薇的眼神。
——那是一種非常無力的眼神,又帶著一點令人心酸的欣喜。
好像隻是從許暮洲這裏得知了宋妍的名字,就足以讓她感到高興一樣。
許暮洲被這種眼神刺了一下,本能地先覺得自己是個惡人。
“……感謝醫療組的新型心理治療手段,我做了個小小的改良。”秦薇用手支著桌麵站直了,腳步沉重地繞回辦公桌後麵,動作遲緩地拉過辦公椅,坐了上去。
秦薇揚了揚手上的槍:“演習用彈。”
電腦屏幕上跳出了許暮洲這次“心理治療”的實況解析報告,秦薇的眼神落在屏幕上實質化的信息報告中,放下手裏的槍,伸手摸了摸那個名字。
“我本來沒想開槍。”秦薇放下手,她的目光落在嚴岑身上,對他說道:“但是我也沒想到,鴻飛——不對,這位先生,您藏得也很深。”
“……你什麼意思?”許暮洲說。
“鴻飛話少,行動力高,在沒有非常必要的情況下,他很少會跟人打交道。今天這位先生突然來了,我本來就有疑問。隻是他的理由太過正當,無論是態度還是來訪理由,都說服了我,於是我在那個時候,打消了對他的疑心。”秦薇說:“但是——在我拿起槍的那一瞬間,你第一反應是想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