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原本以為,這裏應該是給宋雪瑤外設的靈堂,或者是什麼宮廷禮儀中的一環,但走進了才發現,這裏的布置似乎太過簡陋了。
外男進後宮本就不方便,許暮洲原本還擔心撞見什麼宮女娘娘之流,拉著嚴岑從偏門走,誰知進來了才發現,他方才聽到的聲音都不是從正殿發出的。
正殿空空蕩蕩,隻供奉著兩尊神像,除了神台上的香是剛剛續上的之外,看不出有什麼旁人在這裏的痕跡。
許暮洲這種工科生對神鬼誌異的故事一問三不知,人家沒寫牌子,他壓根看不出供的是哪路神仙。於是隻能禮節甚好地站在門口拜了拜,才緊走幾步,跟上了嚴岑的腳步。
嚴岑好像不太信這些神鬼之事,他看都沒看前麵的神台,直接循著聲音的來源,往後殿去了。
許暮洲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座宮殿。他當年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憑著學生證折扣去過兩次故宮,雖然裏麵的大多數藏品走馬觀花看完就往,但是憑著建築敏感度,他對故宮的布局和路況還算熟悉。
按他的印象來看,這座宮城不像是紫禁城。
當年他們建築設計的老師私下裏是個典型的古建築愛好者,有那麼兩節課專門調出來講過各個宮城的建築類型和特色。許暮洲在心裏算了算,按照剛才一路走來的景象在心裏畫了個小小的平麵路程圖,覺得這所建築的建築風格更加貼近大明宮。
許暮洲在心裏畫了個對勾,把朝代圈在了某一個時代框裏。
按先前嚴岑的說法,永無鄉雖然在不同的時代裏反複橫跳,但世界的時間線隻有一條。就像古代隻能去往現代,而許暮洲所在的現代再過個六百來年就能到達秦薇那個世界一樣。
那現在這個朝代應該也在這條時間線上,隻不過沒有被史書錄入而已。
——所以為什麼沒有被史書錄入,許暮洲百思不得其解。
許暮洲死記硬背學了十多年的曆史,乍一遇見知識盲區,頓時覺得十分不忿。
他這麼想著,嚴岑已經先一步從後門跨出了正殿,直奔著偏殿去了。
越往偏殿走,那種祭奠的味道就越重,劣質的香燭蠟油混雜著黃紙燃燒的味道,嗆人的黑煙從偏殿門口的銅盆中散發開來,兩個瘦弱的小姑娘正跪在盆邊,一邊哭一邊往盆裏填黃紙。
嚴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小姑娘身上,微微頓了頓——對方穿了一身形製特殊的衣袍,足下踩著一雙獸皮製成的短靴,腰間掛著一把小銀壺,看起來不是本朝人。
這小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人也瘦小,聽見腳步聲也不抬頭,隻一門心思地忙自己的事兒,偶爾嘴裏念叨著一些難懂的非官話。嚴岑聽了幾句,覺得像是北方草原上的言語。
***本來就難懂,加上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地,嚴岑聽了幾句,也隻聽明白一句“薩其爾”。
偏殿內停著一口棺木,棺蓋將合未合。
屋中擺著一條長桌,長桌上擺著貢品香燭,身穿素衣的人分列兩邊,正唱著難懂的經。
光看樣式,這也像是一座靈堂。
偏殿狹窄,放置了棺木後更是逼仄,許暮洲見嚴岑已經先一步進屋去查看了,便也不再跟進去擠,而是腳步一轉,奔著門口燒黃紙的兩位姑娘去了。
平劍營的將士可帶刀劍入宮,比平日裏守宮的侍衛們要英氣得多。那兩個姑娘年紀尚小,約莫也沒見過什麼外男,一見許暮洲過來,嚇得往後縮了縮。
“平劍營查案。”許暮洲半跪在她們麵前,摘下腰上的腰牌舉到兩個姑娘麵前,問道:“屋裏停著的這位是誰?”
穿著外族服飾的少女怯怯地看著他,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倒是另一個姑娘一邊往盆裏添了張黃紙,一邊低聲說:“是我們淑妃娘娘。”
許暮洲一愣,然後轉過頭看了看屋裏的情景。
——我甄嬛傳看得少,你不要驢我,許暮洲想。
哪怕他搞不懂那些什麼奇了八怪的封號等級,也知道淑妃這種名號不是什麼小魚小蝦。偏殿裏的靈堂規格別說排麵了,說句寒酸都不為過,怎麼會是妃子的。
許暮洲又看了一眼那個一言不發的異族姑娘,反問道:“淑妃娘娘?”
許暮洲對這個宮裏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了,為了避免疏漏,他不敢直接詢問,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引導對方,看看能不能獲取更多的消息。
“是……是的。”宮裝少女唯唯諾諾地說。
宮裏的下人跟旁的普通人不一樣,他們習慣了聽吩咐行事,在這種生殺予奪都被別人掌控的環境裏,大概能少說一點就少說一點,很難套出什麼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