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男女大防還是挺嚴重的,許暮洲跟著嚴岑走進正殿,發現隻有兩個小太監低頭含胸地跪在地上收攏著軟墊。
擱在旁邊矮桌上的茶水還溫熱著,軟墊上跪出的膝蓋印還沒徹底消失,這屋裏的人應該是剛走不久。
許暮洲和嚴岑一路從正門進來,卻並未撞見任何人,估摸著其他人是從偏門離開的。
長秋宮是皇後居所,沒有別的嬪妃住在這裏。宋雪瑤的兒子也在她離世之後暫且被抱去了太後膝下撫養。現下長秋宮大門一關,裏麵幾乎成了一座空殿,實在很便宜他們做任務。
帶路的小太監應該是被衛文軒提前吩咐過,隻將他二人帶到正殿就先行離開了。
原本用來會客的正殿已經被清理幹淨,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宋雪瑤的棺木放置在供台後頭,棺蓋擱在一邊,並未封死,隻是在棺木上蓋了一層柔軟精致的料子用以遮擋。
留在長秋宮的兩個小太監不知是機靈還是懂事,手腳麻利地收好東西,一左一右地跪在靈台前,一個負責續燈,一個負責燒紙,仿佛壓根沒看到嚴岑倆人一樣。
嚴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領路的小太監給他帶上了正殿的大門,腳步聲又遠去了,他才回過頭來,看了看殿中的情景。
長秋宮正殿麵積不小,靈堂就放置在最中心。屋中的香燭數量雖多,但架不住屋裏太大,依舊還有大半的房間無法被光照亮,隻有以靈堂為中心的左右兩側亮如白晝。
大殿以正門為準,左右兩邊搭著兩排白幡,薄如蟬翼的白紗在空中時不時漂浮一下。從氣氛上來看,這地方實在很有鬧鬼的潛質。
嚴岑對神鬼之事不甚在意,他抬腳跨過一隻火盆,走到靈堂前打量了一下四周,才開口道:“你們先出去。”
被他叫道的兩個小太監膝行兩步,從供台旁邊挪出來,給他磕了個頭,輕聲細語地回複說:“嚴大人,奴才奉命為皇後娘娘看守靈堂……”
“先出去。”嚴岑微微皺眉,不耐地說:“若出了什麼變故,禦前自有我擔當。”
小太監能在這個時辰還留在殿中,也是提前得到了指點的,當然知道嚴岑為何而來。宮中鬧鬼的傳言紛紛揚揚傳了好多天,他們心裏也難免打怵,生怕這生前溫和綿軟的皇後娘娘死後真成了厲鬼,鬧得這宮城不得安生。
加上兩個小太監被嚴岑身上的氣勢嚇了一跳,互相對視一眼,便不再堅持,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許暮洲四下看了看,從那一摞軟墊中抽了一張扔在椅子上,大咧咧地往上一坐,又從茶盤中取了隻新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漱口,將方才殘留在口中的米糕衝了下去。
“你這麼明目張膽地把人支出去,沒問題嗎?”許暮洲擱下茶杯,說道:“這可是古代,這倆小太監又不知道是誰手下的人,萬一回去把你這事兒一說,你小心落一個目中無人,別有用心。”
“沒事。”嚴岑不在意地說:“論信任來說,十個枕頭風也比不上一個嚴懷山。”
許暮洲:“……”
“這話聽著有點奇怪。”許暮洲實事求是地說:“好像嚴懷山跟衛文軒有點啥事一樣。”
嚴岑:“……”
嚴岑歎了口氣,邁步繞過供台,一邊往棺木旁走,一邊解釋道:“嚴懷山這種人,都是跟家族關係不好的庶子,靠著給皇帝做刀來往上爬。這種人除了皇帝本人外無法依附任何人,是鐵板釘釘的皇帝心腹,當然受倚重。”
果然是嚴岑的風格,挑選的身份都不怎麼顯赫,卻又十分實用。
許暮洲隻是隨口一說,並未往心裏去。他又喝了杯茶解渴,才背著手,慢悠悠地往嚴岑身邊走去。
嚴岑沒回頭,聽見他的腳步越來越近,以為他是在意鬧鬼的事,於是頭也不回地安撫了一句:“這次的任務對象又是亡者,怕不怕?”
許暮洲原本在查看宋雪瑤棺木前的祭文,聞言隨口回道:“我快習慣了,永無鄉一向如此,你什麼時候突然告訴我任務對象是人才讓人害怕呢。”
嚴岑低低地笑了一聲,知道他是被秦薇弄得心有餘悸了。他見許暮洲尚且神態自如,於是也不再擔心,便將注意力都轉到了麵前的棺木身上。
夜已深,屋中的香燭沒了小太監實時看護,很快就滅了幾根。
許暮洲正想拿著蠟燭去續火,卻被嚴岑阻止了。
“不用管。”嚴岑說:“門邊有縫隙,燭火容易滅,點了也是白點。”
他說著走近一步,端詳了一會兒麵前的棺木,竟然伸手拽住了蓋棺的明黃布料,看起來竟然想將其掀開。
“嚴哥。”許暮洲一愣,緊走幾步走過來:“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