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進度條從來都是實時更新,從來沒有反射弧這麼長的時候,現在進度條毫無動靜,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猜錯了。
許暮洲緊緊抿著唇,又將那骨笛從棺木裏撈了出來。
“猜錯也無妨,這次沒有亡者自身的線索,猜錯也很正常。”嚴岑倒像是常見這種事,看起來非常平靜,不泄氣也不失落:“再猜就是了,反正範圍也不大。”
那異族少女似乎終於看明白了他倆在做什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住了許暮洲的手,有些著急地指了指他手裏的骨笛。
“找……”異族少女語言不通,但看得出來,她似乎非常興奮:“找到……”
“對。”許暮洲沒那個心力猜她的意思,隨口敷衍道:“找到了。”
“那……給瑤瑤。”異族少女說。
許暮洲一怔。
“你說什麼?”許暮洲問道。
異族少女執拗地指了指那隻骨笛,說:“給瑤瑤。”
她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很是標準,像是有刻意學過的。
“你是說,把這笛子給宋雪瑤?”許暮洲又確定地問了一遍:“誰說的?你家娘娘說的?”
“烏蘭。”那異族少女指了指棺木中的孟晚晴,努力地試圖給許暮洲解釋清楚:“烏蘭給瑤瑤。”
嚴岑聽懂了,他上前一步,從許暮洲手裏抽出那隻骨笛,好心地附贈解釋道:“烏蘭就是孟晚晴,前者應該是她的真名。”
那異族少女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嚴岑的意思,總之是在一旁瘋狂點頭,點得特別起勁。
許暮洲麵色沉沉,他看了嚴岑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腳步匆匆地原路返回。
這支骨笛的命運跌宕起伏,兜兜轉轉找不到歸宿,最終居然還是繞回了長秋宮內。
被堵在寢殿門口的辛夷疑惑地看著許暮洲在半個時辰之內去而複返,她看了看許暮洲手裏的骨笛,緩了一時半刻才聽明白他在問什麼。
“是的。”辛夷麵色平靜地說:“娘娘離世前曾說過,要將這支骨笛放在她棺槨內。”
許暮洲:“……”
“這就是你和孟晚晴侍女都在找這支笛子的原因?”許暮洲問。
“是。”辛夷說。
許暮洲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之前您沒問過。”辛夷也一臉不解,問道:“……而且您拿這支笛子,不是要充當證物嗎?”
許暮洲無言以對。
這個任務太操蛋了,許暮洲想,他跟所有的任務線索從頭到尾就沒說到一起去。這個任務實際上簡單得令人發指,如果那支骨笛沒有在第一天的混亂中不小心掉到梳妝台後麵去,那麼連這個任務都不會有。
許暮洲咬了咬牙,沒有再說話,他攥緊了手中的物件,轉身向靈堂走去。
後宮的嬪妃和孩子們守靈隻守七天,現在早過了那時限,靈堂中隻有兩個小太監在一左一右地燒著黃紙,看起來跟孟晚晴那裏一樣冷清。
嚴岑不動聲色地一直跟在許暮洲身後,他沒有出言幹涉,也沒有試圖說點什麼來轉移許暮洲的注意力。
——許暮洲在生氣,嚴岑看得出來。
其實他這些時日一直憋著一股火,許暮洲自己不說,嚴岑卻看得很清楚。但嚴岑對他這股邪火的來路一直摸不太準——許暮洲之前遇到的幾個任務世界比這過分的大有人在,也沒見他這樣不高興。嚴岑思來想去,最後也隻能暫且避開,別往槍口上撞。
許暮洲那頭已經進了靈堂,他連讓人避嫌的意思都沒有,像是不準備再要那層“階級”的遮羞布了,直接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掀開了棺木上蓋著的明黃綢布,直把那倆燒黃紙的太監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嚴岑不緊不慢地落後他幾步,斜倚在門邊,目光幽深地衝著那倆太監挑了挑眉,給了個非常明顯的威脅眼神。
那倆小太監嚇了一跳,忙兩股戰戰地低下頭去,掩飾一樣地急忙往銅盆裏塞黃紙,差點把原本就不大的火苗直接撲滅了。
許暮洲深呼吸了兩個回合,然後將這支骨笛放在了棺木中,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宋雪瑤手邊。
在那一瞬間,許暮洲覺得他的心情無比複雜——他分不清自己是希望這是最終任務,還是恰恰相反。
他的煩躁情緒在那一瞬間達到了巔峰,像是不斷衝刷著脆弱堤壩的大潮,隨時可能破堤而出。
但無論如何,他放置骨笛的手都非常穩當。在骨笛落在宋雪瑤手邊的那一刹那,繡球花上最後一點黑色的汙漬也褪去了,整個吊墜純白無瑕,順著重力從他手腕中滾落出來,又被皮繩拽住,在半空中輕輕蕩了蕩。
——這個任務結束了。
這個任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烏龍,許暮洲深深吸了口氣,感受到了一種莫名被愚弄的憤怒感。
許暮洲自己也覺得這憤怒感來的莫名其妙,現在任務完成了,他明明應該覺得鬆口氣,然後順勢離開這個糟心的任務,然後一切就結束了。可他看著手上晃蕩的繡球花,硬是下不去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