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山度假村的監控錄像每隔一周會覆蓋一次,好在許暮洲來得早,挑挑揀揀還能找到。
嚴岑定的房間在溫泉會館隔壁的小樓內,這幢樓是杏山度假村前年剛剛翻新過的新樓,裏麵的監控設施也在當時一並換新,清晰度比其他幾棟老樓要好上不少。
監控室的保安坐立不安地操作著錄像帶往回倒,時不時會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身邊的許暮洲,活像是屁股底下坐了張帶刺兒的墊子。
許暮洲抱著胳膊站在保安身邊,他眉頭微皺,神色嚴肅地盯著監控屏幕。
屏幕上的畫麵以幾倍速的速度飛速倒退著,許暮洲盯著走廊盡頭的那隻攝像頭機位,等了許久才在畫麵中看到餐車的倒影。
“停。”許暮洲說:“就這裏,倒回去兩分鍾試試看。”
保安將視頻播放設置調整到正常速度,將進度條往前拉了兩分鍾。
穿著製服的年輕男子推著餐車禮貌地敲了敲207的房門,衝著門裏麵說了句什麼。
監控攝像頭的放置位置很高,離207有一段距離,有些看不太清具體情況。
“能放大嗎?”許暮洲伸手點了點屏幕上的207,說道:“就這裏。”
“放大之後清晰度可能沒現在這麼好。”保安說。
“沒事。”許暮洲說:“放大一點就行。”
保安點了點頭,照做了。
畫麵中的服務生應該是得到了屋內人的反饋,放下手,推著餐車轉了個方向。
又過了幾秒鍾,207的房門掀開了一條小縫——被人從屋內打開了。
許暮洲本來雙手交握地擱在身後,見門開了反倒緊張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換了個站姿,接著雙手揣兜的姿勢將手心的冷汗抹在了褲子上。
從207走出來的男人穿戴整齊,身上套著一件高領毛衣——是周日早上嚴岑穿的那一件。
畫麵中的嚴岑拒絕了服務生進屋的請求,自己從餐車上端起了托盤,然後衝著服務生微微欠身,大概是道了謝。
監控攝像頭的角度受限,隻能拍到他的一部分側臉,但饒是如此,這點不甚清晰的畫麵也足夠讓許暮洲辨認出來,畫麵中的人確實是嚴岑沒錯。
許暮洲皺著眉,下意識看了看右下角的時間。
——淩晨三點十分。
許暮洲微微一愣,算上點餐送餐的時間,這時間比嚴岑說得早了十分鍾。雖然十分鍾其實並不足以證明什麼,也不夠嚴岑跑去山源區殺個人,但許暮洲還是沒來由地感到一股怪異。
但其實十分鍾的時間差算不了什麼,普通人又不都是他這樣的刑警,很容易記錯時間,何況是後半夜這樣令人精神迷糊的時間段。
但那種怪異的感覺更加趨向於直覺,許暮洲冥冥之中總覺得,嚴岑記錯時間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對勁。
視頻畫麵中的服務生推著餐車轉身離去,嚴岑卻沒有立刻進屋,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邁步往前走了一小步,離開門沿的遮擋,然後轉身抬頭看了看攝像頭,勾起唇角笑了笑。
許暮洲:“……”
嚴岑的臉整個暴露在攝像頭之下,每一個細節都異常清晰地證明,在淩晨三點十分,他確實身在這個度假村裏,絕沒可能跑到申城另一頭去給許康打電話。
畫麵中的嚴岑像隨意溜達了兩步,看了看攝像頭之後就轉身推開了門,帶著餐盤回屋了。
嚴岑的口供沒有撒謊,但許暮洲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因為畫麵中的男人明顯是故意的,他從容地讓攝像頭從三百六十度將他整個人都拍攝得清清楚楚,還挑釁一樣地把“故意為之”這四個大字明目張膽地透過監控畫麵糊在了許暮洲臉上。
——嚴岑早知道許暮洲會有朝一日站在這裏查看這段視頻。
保安見許暮洲半天不說話,也沒下一步的指令,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問道:“您還有什麼要看的嗎?”
“沒有了。”許暮洲說:“多謝……”
許暮洲話音未落,自己忽而頓住了。
“還有什麼嗎?”保安疑惑地問道。
許暮洲擰著眉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安靜。
其實哪怕是監控上確實出現了嚴岑的臉,這也不代表許暮洲真的覺得嚴岑無辜,跟齊遠那種持續性連貫性都在線的不在場證明不同,嚴岑這個不在場證明,雖然理論上是成立的,但在實際操作中的操作餘地依舊很大。
退一萬步說,如果那個“不隻有一個凶手”的設想成立,那麼那通電話就不能作為作案時間錨點來進行參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