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沉夢(一)(1 / 2)

在徹底昏過去之前,許暮洲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好像有什麼話忘了跟嚴岑說。

他度過了漫長而混亂的一夜,有些話在腦子裏顛來倒去地翻騰了半天,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說出口。

許暮洲這一宿睡得不怎麼好,前半夜他整個人昏昏沉沉,腦子裏像是被塞了一坨攪和不開的粘膩漿糊,後半夜的事他幹脆忘了個一幹二淨,隻有窗外不會停歇的海浪聲一直在他耳邊響個不停,像是佐證他記憶的錨點。

嘩——

就像這樣,許暮洲迷迷糊糊地想。

海浪再一次狠狠地拍打在礁石上,破碎的水花落回大海,呼嘯的海風卷過海麵,那聲音近在咫尺,聽起來像是像是帶著哭音的嚎叫。

許暮洲在半夢半醒間皺了皺眉,終於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他動了動手指,有些艱難地把自己的神智從熟睡中抽絲剝繭地一點點喚醒。

強行從沉眠中醒過來不是什麼好感受,許暮洲渾身籠罩著一層睡眠不足的低氣壓,太陽穴突突的疼。

不止如此,他眼睛也火辣辣地疼,許暮洲伸手摸了一把,才覺得自己的眼皮腫得厲害。

許暮洲:“……”

昨晚的記憶忽而回籠,許暮洲渾身一僵,連忙晃了晃腦袋,決定把那些香豔又丟人的畫麵從腦子裏甩出去。

許暮洲艱難地睜開眼睛,又眨了眨眼,才勉強看清麵前的情景。

在剛剛醒來的那短短幾秒鍾,許暮洲還恍然間覺得自己好像依舊身在永無鄉,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外麵天黑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腥味,許暮洲聞得有些反胃,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正躺在一張窄小的單人床上,身下的床單材料非常粗糙,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床頭的角落裏放著一張小茶幾,上麵隔著一盞煤油燈,隻是玻璃燈罩破開了一個小口,風從那個小口裏灌進去,將裏麵的火苗掃得東倒西歪,看起來眼瞅就要熄滅了。

風來自床對麵的那扇木窗,木窗破舊老化,半扇木條都被風吹斷了,正搖搖欲墜地掛在窗框上,半扇窗沉甸甸地往下墜著,看起來岌岌可危。

這棟建築的建築風格有些奇怪,與中世紀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一致,許暮洲待的房間非常狹小,天花板與床鋪之間的距離很近,躺在這裏,無端端就感受到了一種胸悶氣短的壓迫感。

建築是青磚壘的,許暮洲伸手往床邊的牆上一摸,摸到了一手粗糙的瓦石手感,濕潤的水泥碎渣被他這樣一摸,碰瓷一樣地滾落下來,落到這張簡陋的床上。

這地方看起來仿佛也在海邊,或者是什麼之類的地方,隻是這地方可不如永無鄉一樣條件優秀,海風冷得像冰碴子,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許暮洲就覺得自己被吹了個透心涼。

許暮洲按了按額角,從床上坐了起來,準備先去想辦法把窗戶擋上。

結果他人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自己身上的穿著先震驚了。

他身上穿了一件純白色的織物,袖口帶著一點詭異的鏤空花邊,許暮洲木著臉往脖子上摸了摸,發現連領口也有同款。

這件衣服料子有些奇怪,跟身下的粗糙床單截然相反,這件衣服非常絲滑,有點類似於絲綢製品,雖然不怎麼擋風,但穿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可是……許暮洲遲疑地坐在床邊動了動腿,又扯了扯膝蓋處的衣擺,終於確定了一個問題。

——這是一件睡裙。

許暮洲低著頭,麵對著身上的衣服目瞪口呆,心說這是什麼操作。

他忽然想起前一天看到的任務背景,因為嚴岑突然回來,他資料隻看了一小半,隻依稀記得這是個奇怪的中世紀背景,任務對象是一位被流放的“女巫”。

所以這是什麼玩意……許暮洲震驚地想,難不成他變女巫了?

許暮洲被這個猜想震驚得無以複加,他一邊覺得鍾璐應該不會這麼坑他,一邊做賊一樣遲疑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定這耗子洞一樣窄小的房間沒藏著其他人,才飛速地扯開領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還好,該在的都在,不該在的也沒有。

許暮洲大鬆一口氣。

他這口氣剛鬆到一半,這“耗子洞”的房間門就被推開了,許暮洲下意識扯過被子蓋住腿,才發現進來的是嚴岑。

跟往常幾個世界不同的是,嚴岑這次的相貌幾乎沒怎麼變,跟他在永無鄉時非常像。大多數時候,嚴岑都會跟著選中的任務身份微調一下相貌和身材,隻是這次好像一點都沒動。

這個逼仄的房門對他來說還是太矮了,嚴岑得微微彎著腰進門才免得被門框碰頭。

他手中拿著一些雞零狗碎的東西,房間內光線不好,許暮洲沒怎麼看清。

相比起來,嚴岑穿得就比許暮洲勉強多了,像是用幾塊碎麻布裁成的衣服,左右袖口不一樣長,褲腿磨得起了毛茬,腳上連襪子都沒有。嚴岑光著腳踩在一雙看不清顏色的皮鞋中,進門時將木質地板踩得吱嘎吱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