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岑的回答是緊了緊抱著許暮洲的手。
許暮洲本來就在低燒,現在一下子騰空更是頭重腳輕,他暈暈乎乎的,懶得再爭辯什麼,下意識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了嚴岑的肩膀上。
許暮洲半闔著眼,有些難受地擰緊了眉,問道:“對了,繡球花呢。”
嚴岑將他整個人往上掂了掂,攬著他手腕的那隻手往前伸了點些許,說道:“這呢。”
許暮洲伸手摸了摸,他已經很習慣繡球花的觸感了,上手一摸就知道,這朵花上的進度條依舊是百分之零。
“現在去哪?”嚴岑詢問著他的意見。
“從地下室開始吧。”許暮洲說:“托婭既然說了隨意走動,不到處轉轉太吃虧了。”
許暮洲其實現在也沒個頭緒,托婭這個人看起來有點滴水不漏的,起碼許暮洲是沒看出來他對於現狀有任何不滿,隻能寄希望於隨處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新的線索來。
這當然有可能是因為他城府極深,將心事掩藏的很好,但他畢竟年輕,又遠離人群,想同時瞞過他和嚴岑的眼睛,這種幾率還是太小了點。
嚴岑對他的決定不置可否,抱緊了許暮洲,轉身向樓梯走去。
在許暮洲昏睡的那段時間裏,嚴岑已經大概出來轉過一圈了,對於城堡的結構很熟悉。
許暮洲被嚴岑摟在懷裏,右手拎著的煤油燈跟鑰匙串隨著嚴岑走動的動作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而規律的敲擊聲。
這種聲音像是催眠音一樣,許暮洲在昏暗的燈光下變得有些昏昏欲睡,他靠著嚴岑的肩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嚴岑身上有種好聞的煙草味道,煙絲和煙油的味道截然不同,後者熾烈卻不難聞,帶著一股燃燒後的草木香氣。永無鄉各個都有抽煙的習慣,但好像隻有嚴岑身上有這種味道。
許暮洲不怎麼抽煙,但也不排斥這個味道,甚至有點喜歡。
去往地下室的樓梯很長,漫長的步道中隻有一點豆大的燈火照明,稀薄的光暈從他們二人身側一層一層地鋪開。許暮洲像隻疲憊的貓一樣窩在嚴岑懷裏,左臉被嚴岑粗糙的衣服壓出了幾道淺淺的紅印。
嚴岑垂眼看了他一眼,放輕了腳步。
但許暮洲還沒完全睡著,還掙紮著要跟嚴岑聊聊任務情況,其敬業程度堪比永無鄉勞模。
“嚴哥,你說托婭的執念會是什麼?”許暮洲問。
“什麼都有可能。”嚴岑說:“按正常情況推斷的話,他有可能是想離開這裏,也有可能想洗脫身上的詛咒……也或者兼而有之。”
“說了等於沒說。”許暮洲又打了個哈欠,眼皮直打架:“托婭明顯是個很特殊的人,你都說了這裏的時間流速有問題,那就說明他身上有秘密,或許他也跟紀筠一樣,是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執念在哪的人。”
嚴岑腳步不停地嗯了一聲,說:“或許吧。”
許暮洲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敷衍,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你真是越來越不敬業了,小心鍾璐回去扣你工資。”
嚴岑腳步一頓。
許暮洲迷迷糊糊地抱怨完,終於受不了環境和背景音的雙重催眠,栽在嚴岑肩膀上睡了過去。
嚴岑站在漆黑的走道中沉默片刻,他前後都是看不見盡頭的黑色通道,他抱著許暮洲,縮在被燈光守護的這小小一隅中,像是一座海上漂泊的孤島。
如果許暮洲醒著,就會發現嚴岑的表情非常落寞,半隱半現在燈火中,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半垂著,眸色有些微微發深。
“……怎麼就那麼著急呢。”嚴岑輕歎一聲。
他這一聲太輕,連煤油燈撞擊鑰匙的聲音都比他的聲大,別說已經睡著的許暮洲,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清。
許暮洲毫無所覺,舒舒服服地窩在嚴岑懷裏,睡得很香。
嚴岑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又歎了口氣,有些別扭地伸手從他手裏接過那盞馬上要掉下去的煤油燈,又將那串鑰匙反手套在了自己手腕上,才接著邁開步子,往地下室走去。
這座城堡修建在島上,地下室的坡道很緩,總體深度大概也就隻有不到十米,但步道修得很長,歪歪扭扭的,嚴岑足走了有二十來分鍾才到達地下室門前。
嚴岑到達地下室的時候,許暮洲正好從小憩中醒來,他方才短暫地陷入了深眠,休息得不錯,看起來比先前要精神了不少。
“到了?”許暮洲問。
嚴岑答應了一聲,他看了看門上掛著的那把鎖,又在那串鑰匙裏挨個摸了摸,從裏麵挑出一根狹長的銅製鑰匙,就要上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