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再逢初陽。
中元節已過,新屆弟子開始了第二輪考核的修習。
禦劍這一輪刷下去的人並不多。
想來這第一仙門也講究循序漸進。
第一輪禦劍原本安排的是位列第九的孫慕清,亂羽和唐星翼現身也不過是私下的原因。
這一輪原本按排名安排的是第八的淩司牧,可那西侯爺家的小世子近來在京都另有要事,這便轉交給了第六的宋翎風。
第二輪教的是招式,鏡花水月弟子每日晨會的基本功。
等到半月過去,晨間劍場上練劍的會換成新屆弟子,合格者留下,不合格則下山。
日複一日的訓練讓原本閑散的弟子開始忙碌,時間便也過得很快了。
厲修園裏的弟子們多半記下了招式,隻是還不熟練,這時候正重複著漸漸熟悉。
鏡花水月向來對弟子寬裕,並不強求著無時無刻留在仙門。安管事近日也因著一些事情被召回了家。
尹蝶管著倒也不那麼懶散。
宋靈雪有意藏著身份,也好在她這麼些年並未出過南安城,天下傳著也不大肆去說姑娘家的閨名。
但尹管事找來說涼亭裏有人等她時,宋大小姐還是有些驚訝的。
厲修園幾座涼亭,均建於高處。其中最中心的那座四周圍了紗帳,據說歸屬掌門二徒。
宋靈雪循著尹管事的指示邁上石階,找到了偏小的一座。
涼亭裏坐著的人背對著她來的方向,剛沏好了茶。
宋靈雪走近幾步,欠身:“兄長。”
宋翎風示意她坐下,遞過茶杯:“見到是我失望了?”
“兄長說笑。”宋靈雪低了低頭,乖乖坐下。
宋翎風不說破:“長老們遠赴洛城,前些日子忙著白梅門事務,又趕上中元去巡察刹幽林鬼怪。這會兒才得空,借著第二輪來看看你。”
“兄長將我當做尋常弟子便好。”宋靈雪垂眸,“從前因著不是自己的事不覺著,眼下我倒是不喜那些托了關係要有照應的做派。”
宋翎風看她一眼:“亂羽所言不錯。”
宋靈雪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這半月裏兄長再擔憂也不曾找她,多半是楓庭那小主子提的建議。
她抬手握了杯蓋,卻並不急著飲:“從前我不知他為何喜歡往外跑,眼下自己也出了家門,才發覺天下還有好些沒見過的稀奇景色。”
宋翎風眸子一動,輕笑一聲:“當年初見你們一見如故,原來竟連骨子裏也是相似的人。”
宋靈雪被他所言拉回到過去的記憶,也笑:“不過是他覺著我麵熟——幾歲大的孩子而已,何來一見如故之說?”
宋翎風這回沒接她的話,又問:“見你心情不錯,這大半個月過去——可是見到他了?”
所言並非那自幼相識的齊少俠,而是當年柳樹下的俊書生。
宋靈雪聞言一頓,輕聲答了句:“見過了。”
隨後她又有些失落道:“也隻是見過而已。”
宋翎風聞言輕輕一歎,好言相勸:“靈雪,我與他同門這麼些年,也聽過些傳聞。你別見他一副謙遜樣子,卻並非容易親近的人,我至今也不敢斷定他是敵是友。”
“我知道的。”宋靈雪閉了閉眼,“若是容易親近,這幾年我托亂羽送他的東西,他便是早早收到了也該回個信了……”
宋翎風聞言麵上更加心疼:“我自然盼著你得償所願,但去年年末你費心求來的那琥珀,還說是什麼珍稀的品種——他不也束之高閣嗎?雖說商家不比官家地位……但桃花莊如何也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兄長,”宋靈雪語氣帶幾分哀求,想來是不願多聽,“不論他待我是否有意,哪怕一廂情願也是我所情願……我不求再有交集,待哪天他東陵唐家傳來喜訊,我也能大方備上賀禮送去。隻是眼下,離他近一些,多看兩眼,便了我心願,少些遺憾……”
宋翎風眉頭一蹙,一時嚴肅幾分:“還是早些放下的好。”
“我放不下了。”宋靈雪低著頭,看上去柔弱卻又倔強,“兄長知道的……那年樹下見他一眼,我便放不下了。”
也許是擔憂被趕下山回家去,不等宋翎風開口,她又道:“兄長,我答應過的,隻遠遠的看,我保證!”
宋翎風低聲歎歎,最後鬆口:“罷了。母親聰明一世,四年前辦的那場龍鳳宴,倒是把我們都折進去了。”
宋莊兄妹,龍鳳一胎。四年前生辰宴宴請天下少年。
桃花莊商家第一,全靠著宋夫人為人精明,一手打點。
但她這一筆龍鳳宴會,卻是虧了一雙兒女。
宋翎風從此心中隻留蘇淺陌。
宋靈雪從此眼裏隻看唐星翼。
偏偏兩兄妹又極其相似,認定了一人便是輕易不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