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平煜連牙齒都在打顫,有預感傅端華接下來的話,會讓自己萬劫不複。
“你都沒發現她很怕冷嗎?就算是夏天,也穿得比常人多嗎?那是因為五年前,她不慎墜入冰湖後就染上了寒疾,冬天對她來說很痛苦難熬!”
冰湖!寒疾!
所以蘭芽是為了救他,連命也丟了。
平煜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鑽入血肉骨縫,比那年的冰湖冷了一萬倍!
她為他賠了命,而他都做了什麼!
林鎧武擔憂地看著平大人,臉白得可怕,要不是還站著,幾乎就是個活死人了。
其實從今早出門開始,大人就不對勁,大概是從看到馬夫身上掉下來的銀梳開始。
如果來伺候的不是那位馬夫,又或者他收好了銀梳,沒讓大人看到,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可惜沒有如果,那就是天意了。
“這麼些年來,姐姐的寒疾越來越嚴重,大夫說,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傅端華哭得顫抖不止,他知道,就算姐姐身體好好的,為了救自己也會奮不顧身,這就是他的傻姐姐啊!
“你渾然不察,還大張旗鼓娶了平妻,將姐姐送回娘家……那段時間,我娘還天真地要姐姐盡快懷孕,做了好多補品給她喝,我們都不知道,沒用的……”
平煜的臉越發死白,搖搖欲墜,從不知道字詞能化為利刃,一刀刀將人淩遲。
驀地想起那次杖責重陽,蘭芽急著擋了一下,吐出暗黑的血液。
明明已經覺得不對勁,卻沒有深究,還誤會她背叛自己……
蘭芽身上的那些痕跡,是因為病重吧,她已脆弱到了那種地步,真真應了那句“命比紙薄”。
而他毫無察覺,繼續做著傷害她的事,逼得她兩次自殺。
第二次看似是為了弟弟而死,對她來說也是解脫吧。
傅蘭芽是因為他平煜而死的,她為了救他,先是毀了身體,在嫁給他的幾年裏,又一點點被摧毀了心神。
她沒了一丁點退路,縱然是指揮使夫人,也孤苦無依。
林鎧武垂下頭,不忍再看平煜的麵無人色。
在他僅有的印象中,傅蘭芽的臉色常年蒼白,身形瘦弱,似乎風一吹就倒,任何時候穿得比旁人厚,整個人感覺就是病怏怏的。
他們幾乎一致認為,傅蘭芽這樣的,身為指揮使夫人,真是上不得台麵。
要不是狗屎運誤打誤撞救了大人,也輪不到她。
好點的人家誰會願意娶這樣的女人當主母?一看就是短命相……
原來,她還真是身患絕症。
平煜啞聲道:“出去,你們,都出去。”
傅端華狠狠抹淚,趁著他沒說要追究祝鉚,拉著祝鉚一起走出去。
林鎧武眉頭緊鎖,攙扶著腿腳不利索的老拐叔出去,把門關上。
門外的錦衣衛看到傅端華,紛紛躬身施禮。
雖然都知道傅夫人不受待見,但她身份擺在那,明麵上的尊敬還是要的。
傅端華撇過臉,咬著唇,沒有說話。
林鎧武看得無端心酸,為傅蘭芽。
雖然這些錦衣衛們跟傅夫人見得不多,但竟然沒有認出來這不是她……
當然,此前傅端華從床底爬出來,自己第一眼也沒認出來。
但若是多看幾眼,也會看出端倪的,畢竟是個少年人。
姐弟倆也沒有像到以假亂真。
至於監斬官,自然是沒想到會有人利用容貌相似而交換身份斬首,乍看有些像,便沒多想。
等人都走了出去,平煜像是撐著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流瀉光了,腿一軟,跪倒在傅蘭芽的屍體旁。
已經記不清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他曾一度以為自己是個沒有眼淚的怪物。
卻原來,他這樣的冷血動物,還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