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我和你父親最初……哦,不幾乎一直到後來都是敵人。”羅恩望著手裏的咖啡杯,有些出神,原本還算頗有魅力的麵孔仿佛也在瞬間因為回憶過去而顯得蒼老。
“是麼?”迷路有些訝異地看著羅恩,但隨即平靜下來,如果父親真的能夠交托給這個人,她想他們之間必定有特殊的交情。
看著羅恩仿佛陷入過去的時光,喃喃收聲,迷路也不著急,她有的是耐心等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恩似乎從舊日的時光中回過神,讚賞地看了一眼一臉沉靜的迷路,難得這個年輕人還有這樣的耐心呢。
他輕聲道:“我曾經在CIA工作過很長的時間,二十年前,你的父親和我一直都是情報戰線上的老對手,我們誰也不能讓誰屈服,他是個狡猾的家夥,我明明收集了所有的證據,他也能在聯邦法庭上翻盤,讓陪審團成員不認同對他間諜罪的指控,我們也沒有辦法……嗬嗬。”
羅恩頓了頓:“後來當時臨近大選,一名聯邦**官忽然暴斃,看似心髒病發作,上級懷疑**官是共濟會的人,因為涉及選舉舞弊案件,讓我調查共濟會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放下你父親的案子,結果在我潛入一個可疑目標的家裏時,卻遇到了危險,是你的父親救了我……。”
羅恩似乎一下子變得義正言辭起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也在調查共濟會,我是很感激他救了我,但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所以我還是沒放棄抓你的父親,隻是在麵對共同的敵人和目標的時候我們會選擇分享情報,甚至共同合作。”
這種亦敵亦友的關係,父親還真是厲害,居然能收服了聯邦特工為他所有。
迷路喝了口咖啡,暗自歎息,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他們看起來像是死敵的樣子,才沒有人懷疑父親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托付給羅恩。
由此可見,羅恩這個老古板,其實內心倒是個正直而守舊的人。
“您果然合適當美國保守黨的領袖呢。”迷路輕歎:“那麼後來呢,我的父親怎麼樣了?”
“後來你的父親……。”羅恩臉上仿佛出現痛苦的神色,他努力平複下自己的聲音:“後來你的父親打入了東亞共濟會,並且做到了高層,因為他是個才華橫溢的人,也因此,他挫敗了好幾次針對你們內地的經濟陰謀,本來他可以安全脫身的,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莽撞想要把資料都帶走,他也不會暴露,又為了掩護我摔下懸崖。”
羅恩抓住自己的頭發,臉上浮現出極度痛苦和後悔的模樣,人也瞬間從斯文體麵的保守黨著名參議員變成了被良心折磨的中年老男人。
哪怕是心裏有數,但對於這個最壞的答案,迷路的心翻江倒海,她努力地握住手裏的杯子,指節泛白:“但是所有的人都說他失蹤了!”
“對,當時共濟會的人一直在追殺他,我先他們一步找到了他,他已經奄奄一息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給了我,其實你不知道的是,在你五歲半的時候,我在你爺爺那裏見過你,這是他最後為你做的打算。”羅恩歎了一聲。
迷路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細思了片刻:“我的父親為什麼不把那些資料交給他的上級?”按照道理說父親如此殫精竭慮,甚至犧牲性命得到的寶貴名單,不應該就此瞞下。
羅恩歎了一聲,目光銳利:“你知道的,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那些名單上的人都位高權重,非富即貴,即使知道他們是共濟會的人又如何,除非犯大錯,或者真正威脅到國家安全,你們的人不會更不能把他們處置掉。”
剩下的話,不用羅恩說,她經曆了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知道。
父親知道自己已經暴露,如果把所有的資料都貢獻給他的上級,她和媽媽一定會遭到共濟會致命的報複。
所以父親隻能要求羅恩在他死後,立刻處理掉他的屍體,做出帶著名單失蹤的樣子,吸引共濟會對他的下落的追查,有誰想到羅恩與父親除了是敵人,更是惺惺相惜可以為對方犧牲性命的摯友?
即使羅恩去找爺爺說明一切,外人也隻會當羅恩在追查敵人的下落。
“你父親,是很愛你的,他身上有你在繈褓裏的照片,他最後的私心也是為了你,他也許料到未來你還是會被這件事牽連,所以,他為你保存了隻有你才有資格去啟動的力量,你要你握有戒指和那份名單,哦,不,即使你隻有名單和你胸口的那朵美生之玫瑰,你都能動用東亞共濟會的力量。”羅恩神色凝重地道,臉上帶著一點點嘲弄的笑。
誰能想到共濟會的力量會落在自己追殺的人的手上?
但這就是權力,誰能角逐到王的權杖,誰就能得上王座。
迷路仍舊沉默著,閉了閉眼,仿佛依稀能看到父親年輕時候抱著自己疼愛輕哄的模樣。
父親……
她輕抿去眼角的濕意,陷入自己的思緒,這是父親對她最後的愛,也算是父親最後對共濟會反戈一擊的報複,她不得不說,父親確實是一個厲害的人物,這種臨死也要算計對方的硬性子和對人性的把握,如此到位,是現在的她還比不上的。
“你父親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特工,也是我的恩人,我一直沒有女兒,我曾經對你的父親說過希望能成為你的教父。”羅恩看著迷路溫和地道。
迷路忽然抬眼,目光微閃,心中一震,羅恩是在向她許諾,他會暗中給她支持!
迷路微微一笑,握住對方伸來的手:“謝謝你,教父。”
她還是能看得出,羅恩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一步棋,從一開始,父親就看出了羅恩執著保守又有能力,誠心結交,如今羅恩已經成了保守黨的領袖,有這樣的一個庇護傘在,她未來的日子會順利許多。
羅恩的笑容裏多了慈愛的寬慰,仿佛放下了鬱結心間許久的事情,他朝她微微點頭,口氣忽然換了:“小姐,我這就給您點餐,稍等。”
迷路點點頭,看向窗外,羅恩則拿著菜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餐廳後廚。
“怎麼樣,感覺如何?”有女子輕快的聲音傳來,迷路轉過頭,看向那個麵容清秀得雌雄莫辨的人,她一身男裝,卻隻顯得她氣質神秘如午夜。
正是那位世界最大的掮客組織塔羅裏麵的頂尖掮客,如果不是她,迷路也不會那麼快地得到這份資料。
隻是當初共濟會勢力那麼大都沒有懷疑到羅恩頭上,其中曲折一定不為外人道也。
“白夜,這是支票,辛苦你了。”迷路拿出一張巨額支票放在桌麵上,誠心誠意地道。
“嗯。”白夜頷首,不客氣地收下支票,微微一笑:“錢貨兩清,歡迎下次再惠顧!”
說完,她也起身毫不回頭的走了,仿佛不過是個路人而已。
門外,紐約的下午陽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方男子打開加長的勞斯萊斯迎接白夜。
“為什麼要幫她,姐姐?”
白夜微微一笑,輕撫摸著男子那張美豔得驚心動魄的妖異麵容:“我們的媽媽欠了她父親一個很大的人情,就當我還了吧,而且,我總覺得她有點像曾經的我。”
“像你?”風墨天精致灩漣的紅唇勾起一絲惑人的笑,邊把手探入白夜的衣襟,邊意味深長地道:“她可比你心狠手辣得多了,親愛的姐姐。”
他不會看錯人的。
那個女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
羅斯柴爾德家
紐約總部
華美昂貴的公寓樓天頂玻璃花園,中滿了美麗的熱帶植物。
兩道女子優雅的身影在花園裏穿梭。
“我要趕走那個女人!讓她為對我的侮辱付出代價!”露西扯住自己母親的手,固執地道。
一頭迷人的褐色卷發在頭頂盤成高雅的發髻,中年美婦的氣質雍容華貴,就像開放在凡爾賽宮的百合,露西雖然美麗,卻更像帶刺的玫瑰,還比不上中年美婦的典雅沉靜。
安妮夫人澆花的手停住了,看向自己的小女兒,微微皺眉:“露西,我教導過你,我們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姑娘,是男人背後的賢內助,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不成熟的小女孩。”
區區一個低賤的情婦就讓自己如公主般嬌養的女兒露出這幅妒忌婦人的模樣,簡直是可笑!
“母親,你說過沒有人能冒犯我們家族的人,不付出代價的!”露西還是很固執,他們家族的勢力有多龐大,有多輝煌,根本不是尋常人能想到的,就是美聯儲的主席,甚至總統都要買他們的麵子。
“那你想要怎麼樣呢?”安妮夫人按捺著性子問
“我想要把她賣到哥哥在奧地利的那家妓院去,去接待最下等的人!”露西美麗如淡金色琥珀的眼睛裏瞬間露出惡毒的光芒。
到時候再讓摩根去看看她的樣子,他一定會惡心得不得了!
看他還會不會心心念念一個下等的東方人。
看著自己女兒眼裏狠辣驕縱的光芒,安妮夫人有些頭疼,這個女兒真是被所有人慣壞了,但也是難怪,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女兒每一代向來都不多,每個女兒都如溫莎宮廷裏最嬌嫩的皇家玫瑰一樣培養長大,就是是為了成為家族男人們背後最大的助力。
或者嫁給遠方表親,或者嫁出去其他猶太大家族聯姻。
何況露西是他們主家這一輩的唯一女兒?
“露西,她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情婦,而以後摩根也會有很多逢場作戲的時候,你身為他的妻子難道要把他每一個情婦都賣到妓院裏麵去麼?”安妮夫人取下塑膠手套遞給一邊的女仆,領著女兒優雅地坐在植物園裏喝下午茶。
她對迷路的存在,還是有所知道的,那個東方女人不但是摩根的情婦還是他的首席幕僚,聽說這一次摩根能順利登位,她居功至偉。
這樣一個女人絕對不是憑借美貌和性就能留在摩根身邊的,有著她自己超然的地位,所以她能夠理解摩根對她的重視,有利用價值又美貌的女人,又身份低賤,留在摩根身邊也不會對露西造成任何阻礙。
既然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因為迷路而和摩根生嫌隙。
露西輕哼,握緊了拳頭,眼睛裏卻露出森冷的光芒:“不,母親,你不知道的是,摩根身邊的人傳出了他和摩根家族大長老前天大吵一架,他們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後來我們在摩根身邊安排的人手回報,摩根居然計劃讓迷路受洗!”
“受洗?”安妮夫人皺起精心修飾的眉毛,有點捉摸不透摩根想幹什麼,一般要經過一係列的受洗和加持,可以讓非猶太人成為猶太人。
但是陸葉那樣的東方女人,幾乎是沒有任何成為猶太人的可能性,難道摩根是想……
安妮夫人握著細白骨瓷杯的手瞬間頓住,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露西:“上帝啊,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已經聽他身邊的其他幕僚議論過,摩根已經向那個下賤的東方女人求婚了!”露西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間擠出話來,美麗的深邃的五官都瞬間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