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本不願意問林孝謙這個問題的，因為她覺得沒有意義，他既然敢這麼做，就一定有漂亮的借口來應對來自各方的質疑。
林孝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無所顧忌，反而大方地承認了，道：“染染，今天父親就開誠布公跟你談一次，畢竟關起門來，我們是父女，不需要跟你隱瞞什麼，反正這些話，即便你聽了，也不能怎樣。我的確就如你所想，這不過是針對太子的行動而已，偌大的國庫，豈能掏不出三十萬兩銀子？”
“但銀子用在哪裏卻很重要，西北的軍需龐大，不能讓我們的將士吃不飽穿不暖，不能讓我們將士手中的武器腐朽不能作戰吧？”
“高麗和南詔這樣的藩國，每年向朝廷進貢，但朝廷卻要還給他們更多，綢緞，瓷器，茶葉，真金白銀。不給嗎？那有失天朝上國的威嚴和氣度，那他們為何要對陛下和李朝俯首稱臣？”
“還有許多你想象不到的花費，就說這科舉吧，舉辦一次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但陛下要力推，能不辦嗎？”
“我當著戶部的家，才知道，每年要有多少地方需要花銀子，但稅收呢？嗬嗬……”
說到最後，林孝謙自己苦笑了起來。
林似染看著林孝謙，問：“所以什麼地方都需要銀子，便要分輕重緩急，對你們來說，江南那十幾萬百姓的死活，不值一提嗎？”
“不是不值一提，而是不能讓太子來辦成，隻要太子不去爭這個功勞，二皇子不需要從國庫，從戶部拿這筆銀子，站在二皇子身後的世家，會願意自掏腰包去救濟江南百姓，那為什麼不阻撓一下，便可以為國家省去幾十萬兩呢？”
“這些世家大族，誰不是富得流油？不從他們身上割肉，為什麼要從日漸空虛的國庫裏吸血，明明那些銀子還有更重要的用途。”
林孝謙竟然道出了其中的緣由。
林似染此前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可是世家肯支持二皇子，必然是因為二皇子上台之後，依然還要為世家謀福祉吧？”林似染冷笑，“羊毛終究出在羊身上，世家也不是傻子，不會白白掏錢。”
“你說的不錯，可羊毛不出在羊身上，還應該出在哪裏？從古至今，便是如此，難道你還妄圖改變這亙古不變的規則嗎？”
林孝謙背著手，嘴角是一抹嘲弄的弧度。
林似染卻抬起頭來，目光清冽而透徹，道：“總有人會去改變的，向來如此，便是對的嗎？為什麼過的最苦的人，反而付出的最多？這不公平，也不正確，應該要被改變！我隻可惜，父親這樣飽讀聖賢書，從窮苦人之中走出來的人，明明看見了這樣的不公，卻沒有想要去改變它，反而要成為這種不公的支持者！”
“一己之力能改變什麼？”林孝謙大聲吼道，“那不過是你天真又愚蠢的想法，沒有人能改變這一切，沒有人！誰要想對抗這一切，誰就會被碾碎！”
“我知道我天真又愚蠢，可世界如果隻剩下父親這樣的聰明人，那還真令人悲傷絕望！”
林似染眼裏飽含熱淚，隻覺得悲哀而已。
“如果我不夠聰明，林家不會有今日，你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這裏，跟我說這樣的話！你以為你現在擁有的一切，真的都是你一個人的能耐嗎？沒有林家給你提供的平台，沒有父親如今站的高度，你不過是林家村裏一個小小的村姑，你能認識太子嗎？能認識惠妃娘娘嗎？能結交公主嗎？能被青玄先生收為義女嗎？能成為落華夫人的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