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覺得他說的人,好像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林似染問:“是因為這樣,崔叔才脫離了崔家嗎?”

“那樣的家,有什麼可留戀的呢?他們也不在乎,崔家可以利用的棋子很多,而我不過是個廢棋,甚至不配姓崔。”崔若安聲音冷颼颼的。

林似染忍不住有些心疼,要經曆了什麼樣的傷害,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她也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憎恨世家門閥製度,哪怕是出自世家,也並不是受益者,相反,可能是受害者。

普通人家,就算貧寒一點,但最起碼可以做到守望相助,共同扶持。

可他們並不是這樣,手足可以相殘,父子可以反目,夫妻可以冷漠如冰。

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就像林老夫人,她不也是如此嗎?她並非沒有感情,也並非真的多麼懷,可是她眼裏,家族利益是要高於一切的,如果有人違背了這個原則,她便會生出怨恨,便要打壓那個人,直至對方妥協。

“如果下棋的人曾經也是棋子,為什麼不能夠改變這種做法呢?”林似染不解地問。

“當棋子一朝翻身,當了下棋人,他隻會變本加厲維護這種製度,並且將其發揚光大,變得更刻薄殘忍,而不是去改變。”崔若安笑了笑,“染染,你還年輕啊,還沒看到真正的惡。”

林似染想,她活了兩世,終究沒有活到崔若安和青玄這樣的年紀,也爬得不夠高,沒有看到更多的人心險惡。

“但願你永遠也不必看到。”崔若安竟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孩子,如果我也有個孩子,我也會如此真心地欺騙,他可以不必看到這些,不必經受這些,他能夠自由選擇他的人生,可愛自己想愛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到他老去,死去的那一天,他可以驕傲地對他的孩子說,他這一生,滿足而快樂,了無遺憾。”

林似染看到他眼裏閃爍著淚光。

“崔叔,當您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林似染由衷地道,如果林孝謙有這樣的覺悟,她的人生應該會很不同吧?

可林孝謙唯一做的正確的事情,就是把她交給了顏雲昌撫養。

顏雲昌就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也許他沒有崔若安這樣的財富,也沒有這樣好的出身,可他也一樣是個好父親,給了她最好的教養和愛。

崔若安看著林似染,眼神動容,道:“可惜我沒有孩子。”

林似染微笑著道:“我以後就是您的孩子。”

崔若安竟紅了眼,背過身去,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道:“你說你這孩子,咋還要把人給整哭呢?”

林似染又心酸又覺得有趣。

“崔叔,雖然娘不開竅,依然覺得你們隻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可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遲早有一天,您可以做我義父的。”林似染笑著調侃道。

崔若安回過頭,道:“這話可不能被你幹娘聽去了,要不……不僅你沒好果子吃,我怕是要被她列為拒絕來往戶了。”

“會這麼嚴重嗎?”林似染問。

“當然嚴重,這個玩笑是開不得的,你啊,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永遠也不要提這個茬兒。”崔若安嚴肅地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