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染緊咬著下唇。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這樣不堪。
她以為拚命努力向上,已經可以配得上陸堇年了,可原來在陸家人的眼裏,她一點資格都沒有,一無是處。
可林似染無力反駁。
她的確太容易招惹麻煩,不管她願意或者不願意,這一生,注定是要與麻煩糾纏到底的。
她的確尖銳而淩厲,渾身帶刺,絕不可能成為什麼溫婉賢淑的人。
她帶著怨恨而生,發誓要為自己報仇,要將所有害過她的人打入地獄,如今舊恨未消,又添新仇,她絕不會甘心退走,為了誰做一個溫良恭儉讓,處處隱忍,以犧牲自我成全大家為目標的女人。
她做不到,也不想那樣做。
崔若安皺了眉頭,道:“陸相,你這話未免有些過了,這一切都是陸公子自己的選擇,和染染並沒有關係,染染也不希望他這麼冒險。”
“他早已知道,以毒攻毒這種方式多麼危險,從前為什麼沒有下定居心去做?還不是因為遇到了林小姐嗎?堇年他是個執拗的人,認死理。”陸相歎息著,“他是我的兒子,我比誰都了解他,他為了林小姐,一步一步逼迫自己做他絕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如今甚至連命都要搭進去,我這個做父親的,能不心痛嗎?”
崔若安不讚同,搖頭道:“陸相,如果您足夠了解陸公子,就不會說出這番話了。當父親的心疼兒子可以了解,天經地義,可不該推卸責任,胡亂發泄自己的不滿。染染是陸公子的心上人,你既然明白這一點,就更不該打擊染染,羞辱她,讓她難受,陸公子拚命想要保護的人,在您眼裏一文不值嗎?這也算是了解自己的兒子?”
陸相被駁斥的啞口無言。
陸相有些鬱悶,道:“你沒有孩子,你怎麼能體會為人父母的苦楚呢?”
崔若安卻道:“為人父母苦,為人子女難道就不苦了嗎?陸公子這些年為何深居簡出?為什麼直到遇見了染染才肯入朝為官?你想過沒有?”
“如果他一輩子隻是你兒子,我想他並不願意為了你這個父親去拋頭露麵,他現在是因為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才變得積極起來,你卻隻能看到染染給他帶去的辛苦和麻煩,是不是過分狹隘了呢?”
林似染看著陸相青白的臉,微微欠身,道:“現在不是爭執這個的時候,陸相您不喜歡我,我可以理解。但此時堇年命懸一線,我們應該想辦法救他,而不是推諉責任,彼此怨恨。”
“你說什麼辦法救他?我派人去找了,那個毒後是誰?長得什麼模樣?有什麼特征?通通不知道,京城百萬人口,找一個女人,如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
陸相滿臉痛苦,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幫到兒子,才能救救他。
“你知道,堇年對我,對陸家有多重要嗎?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培養他嗎?哪怕他中了毒,殘了雙腿,我也不曾放棄過他,他是我的希望啊!”
陸相近乎控訴地看著林似染。
“他竟為了你一個女子,連命也不顧了,家也不要了,責任也不管了,你說我這個當父親的,情何以堪?”
陸相看著林似染,他此時絕望到隻想把痛苦轉嫁給林似染,如果不能找一個人來怨怪,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他不懂醫術,也不懂解毒,他隻能看著兒子奄奄一息,無計可施。
林似染抿嘴,她不是找不到反駁陸相的話,也不是不懂為自己辯解,她隻是覺得,麵對陸堇年的父親,自己沒有臉推脫什麼。
陸堇年已經命在旦夕,身為人父的痛楚可想而知,她不願意在這時候,再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