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成滿是憤懣。
“我怎麼能甘心?我們怎對得起列祖列宗?如果不想辦法翻身,我們蘇家的後代,就隻會越來越落魄,越來越潦倒,淪為最底層的可憐百姓,你知道底層百姓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那都不能稱之為日子,那隻能稱之為苟活。”
蘇武成咬牙切齒。
“天天累死累活,可一年掙得銀子,都不夠養活一家人的,哪天敢吃飽飯?哪天不挨餓?有些人為了節省糧食,那晚上就硬熬著,躺著不動。你去看看那些莊稼漢,沒有一個不是瘦骨嶙峋……為什麼?他們明明在種田耕地,沒有人偷懶啊……”
李興旭聽了這話,臉色微微發白,他抬頭仰望了下天空,密林裏,樹木遮天蔽日,連一絲星光也看不見。
林似染看著蘇武成,他明明是那麼可惡又卑鄙,可盡管這樣卑鄙的人,也看到了世間疾苦,而高高在上的世家貴族們,卻看不見。
“若是風調雨順的年景倒還能苟活,可若是遇到災年,那是苟活也不能夠了,我見過易子而食……你見過嗎?我見過更可怕的,把自己的孩子賣到富貴人家,你以為是當奴仆嗎?不是的……不是的……是當菜人!”
蘇武成竟落下眼淚來,激動地直抽抽。
林似染很想問一句什麼是菜人,可是她不敢問,她怕聽到最不堪的答案。
“我絕不能讓我們蘇家的後代最後淪落到那樣的地步,太慘了,必須要往上爬啊,無論如何都要爬上去,做人上人。一步陷落,就會步步陷落,最終跌進深淵裏。”
“為什麼火鐮教被滅了之後,又重新興起了?還不是因為下麵有活不下去的人嗎?他們活不下去了,必須要做點兒什麼,去反抗,去掙紮,去拿命換一點可憐的希望。但沒有希望,火鐮教也給不了他們喜歡。”
“朝廷兵強馬壯,世家手裏握著數不盡金銀和糧食,他們隻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很輕易地將火鐮教碾死,那些吃飯都吃不飽的火鐮教信徒們,拿什麼跟朝廷鬥?可我哥傻呀,他覺得朋友義氣重要,不能做忘恩負義的小人。”
“可做小人總比做窮人好啊,窮人根本就不算人,隻是一群苦苦掙紮的畜生,甚至連畜生都不如,富貴人家的畜生過的日子都比窮人好。我害怕呀……”
蘇武成哀嚎起來。
“大哥死了,他死了……他如果知道是我害死他的,他不要恨我啊,我會養大他的孩子!”
林似染看著崩潰的蘇武成,心頭竟有些淒涼。
他踩著那些人的屍體爬上來,可這能怪他嗎?
沒有麵臨過絕望的人,大概沒有資格去批判。
她此時才覺得,自己的人生也沒有那麼糟糕,小時候被顏家父母保護的很好,雖然過得並不富裕,但至少吃得飽,穿得暖。
林似染走到李興旭身邊,才看到他臉上一片寒霜,身體不自覺地繃緊。
他麵色那麼沉痛,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似的。
李興旭對千層道:“將他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