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少謙與如林取了馬,出了靈隱山的地界,便一路往回走。
身後的火紅亮徹了半邊天空,他依稀仍能聽到寺裏此起彼落的呼叫聲。
他微微閉了閉雙眼,右手拉著馬繩,左手撫上胸口處藏著的一個小木盒,眼中再次浮現剛才與閣老最後的一番對話。
“這個木盒,請少謙小友日後務必交到長公主手中。”
莊少謙接過那個木盒,有些疑惑地看向閣老眼中的凝重,“長公主她,不是已經……”
閣老搖頭,“不!她是大煌的凰圖長公主,她有她的使命,又豈會輕易就離開這個世界呢。”
“那……我應該去哪裏找她?她已被釘於石棺之中,法閣……我恐怕沒辦法輕易闖入。”
閣老再次搖頭,“機緣到時,你倆自會見麵的,我如今,也不知她到底魂歸何處。”
莊少謙想起閣老臉上莊重的表情,重重地歎了口氣。
機緣到時,何時才是機緣到時?
魂歸何處,又到底是何意思?
他與閣老是君子之交。
大煌建立後,他便對法閣的事情充滿興趣。一番機緣巧合之下,他認識了閣老,而閣老也認為他是個有緣人,兩人不時會見一麵,探討一些法術的理念。
隻不過,他是莊家之人,而莊家信奉的是大宋的儒術。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與閣老的相交都是在暗中進行的。除了貼身的如林,沒有多少人知道。
閣老出事之後,他也曾多次想辦法去探望他,但一直都沒有機會。
後來探查到法閣會將他送回塞外法閣的發源地再做處罰,而靈隱寺是他們的必經之地,他便起了想法來見他一麵的決定。
在閣老他們到達靈隱寺之前,他便事先進了靈隱寺,然後藏在閣老往常在靈隱寺安置的房間。
然後,便有了他們的見麵,有了閣老最後的托付。
莊少謙想起這些過往,又聯想到閣老最後的結局,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
他用力地揚了一下馬鞭,主仆二人,迎著夜色,快馬往京城的方向返回。
他們走後不久,晴安和尹鳳傾一人一騎遠遠而來,兩人減速,看著莊少謙二人早已消失的方向沉思。
“你說,莊少謙他們,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半響,晴安才聽到尹鳳傾的問話,她微微轉眸,對上尹鳳傾一雙漂亮的眼睛,又微微移開,看著天空盡頭漫無邊際的漆黑,有些茫然地搖頭,表示不知。
剛才在路上,她已經將白天在樹林中被莊少謙所救,又是如何來到這靈隱寺的前因後果說清楚。
兩人站在原地盤旋了半響,晴安不說話,尹鳳傾也就沉默著。
“走吧!”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晴安淡漠地開口,然後便一揚馬鞭,沿著與莊少謙不同的方向快馬飛出。
尹鳳傾看著寒風掠起她身上白色的貂毛披風,心下微動,急忙跟了上去。
兩人在靈隱鎮過了一夜,便直接返回京城。
晴安考慮過後,還是接受了尹鳳傾的提議,依舊回到他的身邊。
她沒有其他選擇,即便再憋著一股傲氣,也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的處境。
兩人沒有再趕路,進城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冬日的晚霞紅了半邊天,整個大地都覆在一片金黃色之下。
尹鳳傾恢複了慣常的不羈,整個人像是極累,放了韁繩,由著馬噠噠地慢行,身體有一下沒一下地隨著馬匹晃動,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晴安在他右側,落後一步多距離,見了他這副模樣,著實有些無語。
尹鳳傾似是聽到了她的歎氣聲,回頭斜斜地吊了她一眼,慢慢開口說道:“我家老祖母和那幾位娘,雖然脾氣著實有些古怪,但都不是手段狠辣之人。這無緣無故地要趕你出去已經夠奇怪了,怎麼會要對你趕盡殺絕呢,這真是奇了怪了。”
晴安無視他勾人的目光,拉著馬避開一個行人,淡淡開口,“我覺得,最可疑的,應該是你祖母身邊的那位心娘。”
尹鳳傾微愣地看向她,有些不解,“心娘?”
晴安抿抿唇,“她看我的目光,雖然隱藏得極好,但其中有很深的討厭,我沒看錯。”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聖安侯府門前,早有眼尖的小廝小跑著過來。
尹鳳傾扔了韁繩,便帶著晴安直直往老夫人房中去。
正好是晚飯時分,三位夫人都在,看見晴安跟著尹鳳傾進來,幾人對看著幹瞪眼,臉色都有些古怪。
尹鳳傾自顧自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了杯茶下肚,便直接開口,“你們也別瞪眼了,直接告訴我,為什麼要送晴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