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1 / 3)

府中皆知, 伏先生起居有常, 服侍起來非常方便。

在伏傳身邊服侍的隨從, 都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當初進府是來做奴婢的, 奇異的是,在伏先生的府上並沒有多少低三下四的知覺。旁的貴人公子呼奴喚婢,恨不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伏先生用侍人則單純就是他自己忙不過來——

這年月衣食住行想要稍微像樣一點, 都得搞出極其龐大的過場。

就如吃飯,從買菜、備菜、劈柴、生火、飯菜出鍋, 哪一樣都不是眨眼就能結束的簡單活兒。

普通人家為了節省柴火時間, 通常就是大鍋燜飯, 湯湯水水攪和在一起,吃完算數。就這樣還得專門有婦人主持中饋, 否則男人在外操勞一天,回家連口熱食都吃不上。

到了伏傳這樣的地位, 總不能隻吃雜湯燴飯吧?總得搞上三葷四素吧?

這麼一桌子飯, 就算是專門的廚娘來處置, 也得整天耗在廚下備菜、燒火。若要吃一些複雜的燉菜, 光是備料烹製就得三五天, 不花錢買人來專門服侍, 難道要伏傳天天在家做飯?

這隻是吃飯一件最基本的事。

另外還有製衣縫補, 寢具拆洗, 衣服漿浣, 想要保持幹淨整潔就不容易, 要風雅漂亮更得花上極大的功夫,做下來也是極其艱辛的活兒,也得專門買人來負責操持。

再有灑掃修補,花草修建,養馬修車……

日常生活最簡單基本的各類需求,但凡不是敷衍苟活,每一樣都受限於條件,必須花費極大的人力時間才能辦妥。想要維持體麵整潔的生活,不買奴婢是不可能做到的。

伏傳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做瑣事,隻能把自己沒空照管的瑣碎活兒交給侍人。

在維持好自己基本生活的順遂之後,伏傳也不會對侍人過多要求,以至於他的侍人們每天的工作幾乎都是固定的,做飯的就隻管按照一日三餐做飯,負責伺候穿衣換洗的就按照起居時間送衣服、送熱水,照管茶水的隻要每天管好添水添炭,伏傳甚至會自己動手沏茶飲茶,從來不假手他人。

尋常人家的奴婢,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是主家的,憑主人呼來喚去,任打任罵。

服侍伏先生就簡單多了,每天踩著時辰把分內事做好,其餘時候基本不會被召喚。閑來無事,還可以去學讀書寫字,學府外千金難求的神奇修法,有出息的學出些名堂來,還能另有出路。

伏先生,何謂先生?

先生,師也。

在伏先生府上服侍起居日常,不像是做奴婢,倒像是給師父家做學徒,執役孝敬尊長。

因此,在伏傳身邊的侍人男女皆有,年紀也很參差不齊。他並不會讓人貼身服侍穿衣洗漱,也就不禁男女大防,帶出門的隨從裏年長者居多,內宅服侍的則是少年居多。

這日清晨,安戌等四個年輕侍人照著排班輪值,捧著熱水巾帕,照例進門服侍伏傳起床。

安戌年長居前,在門前輕推了一下。使他驚訝的是,門居然閂上了!

安戌回過頭來,與捧著熱水盆的李子麵麵相覷。

李子不信邪,把水盆遞給安戌,兩隻手扶在門板上,稍微使勁往裏推。

門閂很穩。

推不動!

因伏傳平日從不訓斥打罵,幾個年少侍人膽子都很肥壯,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邊動靜。

安戌做口型:醒了沒?

李子什麼都沒聽見,隻得搖搖頭。

抱著銀瓶的盧寅一溜煙鑽到窗邊,試著去推那扇窗戶。門閂上了,窗戶沒閂。沉重的窗板被推開一點,盧寅馬上放下裝了熱水的銀瓶,使力把窗板呼地推開——

屋內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撲麵而來,床上被褥淩亂,隻看見一頭長發從灰撲撲的絲綢被麵上垂下,幾乎要掃到地麵。

盧寅那一瞬間就有種窒息的感覺,一股怪力將他從窗邊掀開,生生跌在廊下坐了個屁股墩兒。

他也顧不上想其他,滿腦子都是那一頭青絲垂落的畫麵,深深烙進了他的腦海。

李子連忙上前扶他,安戌則馬上報名:“先生,是小的安戌。”

——這種時候不馬上澄清身份,說不定就被屋內的伏先生當賊人處理了。

又過了一會兒,屋內才響起伏先生略沙啞的聲音:“門外等一等。”

安戌回頭瞪了盧寅一眼。

李子與年紀最小的燕辰則圍在盧寅身邊,李子還假惺惺地問他摔著沒有,燕辰就滿臉好奇,小小聲地問:“你看見什麼了?”若不是看見不該看的,伏先生不會把人摔出來。

盧寅隻管搖頭。他隱隱覺得,不是伏先生把他摔出來的。

因為,伏先生……好像在睡覺啊。

約摸過了一刻鍾,伏先生才親自來開了門,長發垂在肩上,眉梢眼角都帶了一絲少年們看不懂的神氣,似乎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從肌骨深處透出一抹歡悅與滿足。

“盥室備水,我今日要先沐浴。”伏傳吩咐幾個侍人把盆瓶毛巾都放下,“出去吧。”

安戌低眉順目應是,盧寅也不敢抬頭。

唯獨李子與燕辰心生好奇,往屋內看了一眼,隻看見一個穿著寢衣的清雅身影,坐在妝鏡台前,正用木梳輕輕順著長發。純男性的身量體格,英偉頎長,偏又說不出的雅致瀟灑,使人心折。

伏傳輕笑了一聲,問道:“大先生是不是很好看?”

李子心頭一震,燕辰還在傻嗬嗬地點頭。

伏傳上前捂住燕辰的眼睛,把他推出門去,說道:“大先生隻穿寢衣的時候,誰都不許看。”說這句話時笑眯眯的,也沒有多麼生氣,隻是宣布了一條禁令。

安戌等人連忙跟著退出房門,施禮告退:“小的領命。這就去為先生備水。”

伏傳將門閂上,走回謝青鶴身邊,從銅鏡中看著謝青鶴的身影。

謝青鶴正想笑。

伏傳從背後抱住他,貼著他的側臉:“大師兄,我想把你藏起來!”

“大師兄是你的東西麼?揣在口袋裏,藏在匣子裏?”謝青鶴很輕易就把伏傳從背後攬入懷中,他二人昨日開禁,忍了許多年再次共赴巫山,仿佛又回到了初次定情時的顛倒荒唐。

被謝青鶴放在膝上,伏傳臉頰微紅,挨在謝青鶴肩上也不肯動:“藏在那裏啊。”

這虎狼之詞!

謝青鶴被他撩得呼吸都亂了一拍,又有些忍俊不禁,低笑道:“你如今可是太壞了。”

“我哪裏壞了?我昨日隻求大師兄給我‘一點兒’甜頭吃,大師兄慷慨又寵愛,生生把我噎著。我說不要吃啦,是誰將長發披下來,如帳幕一樣攏住我,蠱惑我,非要我承認不夠甜,還得再吃一點甜頭……”伏傳越說臉頰越紅,纖長的五指扶在謝青鶴肩頭,微微收緊。

謝青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伏傳,將長發垂下,宛如帳幕般籠罩住伏傳,這是伏傳夢中的情節。

他與謝青鶴定情之後昏天胡地鬧了一整月,什麼事情都對謝青鶴交代了,謝青鶴心愛疼寵他,自然會滿足他夢中念念不忘的幻想,故意將他放在床上,垂下長發俯身籠罩住他,烏黑青絲的“帳幕”之下,隻能看見大師兄那張俊美絕塵的玉容,伏傳隻看一眼就如墮夢中,完全生不起抵抗違逆之心。

這是謝青鶴的殺手鐧。

隻要伏傳被他按在床上,隻要他將長發披散,伏傳就完蛋了,馬上就會舉手投降。

謝青鶴輕輕托著他的腰身,含笑不語。

“好不容易鬧過了歇下,也還沒睡上一個時辰。”伏傳眼神下垂,示意謝青鶴緊實挺拔的腹肌,“早上又把人家放在膝上……我不過是打個嘴仗,大師兄可是身體力行。”

謝青鶴親了他一下,說道:“這規矩不是你定的麼?我也是信守諾言。”

伏傳熱情地咬住他的嘴唇,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我就喜歡大師兄這樣的脾性,一諾千金。”

兩人坐在妝鏡台前咬來咬去,直到侍人送來的熱水徹底冷透,謝青鶴才將伏傳從膝上抱了下來,伏傳紅著臉去換衣裳,準備去盥室梳洗,謝青鶴也擦了擦身子,披衣起身。

謝青鶴頭發梳了一半,這會兒正要挽髻,伏傳從屏風後探出頭來:“大師兄你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