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北地的春天,迷人但卻短暫。
然而這一切對於過著半個隱士生活的沈言來說,並無什麼所謂。
對煉金有想法的時候,他可以蹲在地下的實驗室中一個星期不出來;沒想法的時候,他就會像現在這樣——坐在櫃台後麵放空發一上午的呆。
門外傳來鐺鐺打鐵聲,隔壁的派恩先生正一下下敲打著屋簷下的鐵砧。鐵砧上,那把專為沈言量身定做的斬首劍正在逐漸成型。
一名麵容剛毅的女人在派恩的小屋忙裏忙外的收拾著。
她身上穿著毫無花飾的普通棉布衣物,頭上戴著北地特有的骨頭頭飾,但材料都是小魚骨頭和動物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騎來的馬是劣馬,腰上別的彎刀也不是什麼好武器。
光看她的裝扮你很難想像,這位是北地十大富豪中唯一女性!
沒錯,派恩先生的老婆到底還是找過來了——窮人需要親眼看到才能確認,但富豪可以在來之前就把預言魔法師和大神官請到一起,一個預言一個回溯,派恩先生這段時間的經曆瞬間被剝得一清二楚……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但又與派恩先生的預料不同,這位強勢的鐵娘子來了後,既沒有強製的對他發布命令,亦未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簡單的將馬往山裏一趕,將頭發往腦後一挽,擼起袖子開始幹活——她拖地打水收拾房子!她把有味兒的髒衣服全部拿出來手洗幹淨一一晾曬!她將丟得亂七八糟的鍛鐵工具整理清楚!她獨自進山砍木頭扛出來再劈成柴火!
幹起家務活兒來,熟練得就跟潑辣幹練的北地女子一模一樣!
天可見憐,派恩先生丫一僵屍哪裏還需要烤火這個選項……但她就是那麼做了!而且做得即嫻熟又不動聲色,並且忙活了一上午卻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跟派恩先生說過……
沈言與漢娜、小腰精以及……恰好過來串門的蜜雪兒,四個人擠在櫃台,八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麵這幕家庭倫理戲,簡直比追電視劇還用心!
派恩先生前麵還在故作鎮定——她強任她強,清風拂山崗!她橫任她橫,明月照大江!
可隨著他老婆幹的活兒越來越多,出了一頭的汗水之後,他敲擊鐵砧的節奏就開始混亂了。再後來徹底變成瞎幾把打……沈言心疼自己的斬首劍一秒鍾,然後美滋滋的繼續旁觀。
派恩先生隻覺得一座山壓在後背上,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因為不止是老婆,還有前方那八隻眼睛在無聲的控訴他,“你是人渣”“你是敗類”“說瞎話的騙紙”“你老婆這麼好你竟然還想去屎,你還是不是人”……他很想大吼一聲,你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才是那段婚姻的受害者啊!
然鵝……你這麼說那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啊。
沈言悄悄看了看手裏的那份高額訂單,默默給北地女首富點了個讚,真是太有錢了……然後義正辭嚴的指著派恩先生說,“騙紙!”蜜雪兒連連點頭,“月桂說得對,他就是個壞銀”。
派恩先生欲哭無淚……
其實他現在心裏也挺亂的,在過去的二十年婚姻中……他看到的永遠都是趾高氣揚,將一群人指揮得團團轉,在生意場上揚帆破浪的女大亨;聽見的永遠都是“你簡直一無是處”“你什麼時候才能上進一些”的批評之聲;絕非現在這種居家過日子的老婆形象。
如果他老婆真是一直表現得現在這樣,他犯得著專門跑到深山老林裏弄死自己嗎?
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派恩想了想,無奈的扔下錘子走到他老婆的麵前,“停下來吧,默西迪絲。如果你需要的話,那我道歉!然後請你離開好嗎?現在做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因為我已經死了!我死了,你明白嗎?我雖然還能活動,但我已經是死人。沒有體溫,沒有血液的死人,不知什麼時候就回歸克沃藍的國度,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