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歌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強烈情緒起伏裏,不太能好好運用語言表達功能。

這可是嚇壞了褚時傑,他沒有什麼急救的經驗,也不太懂這種時刻應該做什麼才是最正確的,甚至因為過分緊張,連報警和撥打急救電話這種最基本的操作,都拋之腦後了。

“小姐,你還好嗎?你能說話嗎?”

褚時傑繼續在秦安歌耳邊喋喋不休的念著,秦安歌在這絮絮叨叨的聲音之中,終於找回了一點兒知覺,而她恢複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回頭。

簡穆青的車在繞開秦安歌之後,就急刹車停住了,此時簡穆青和秦安歌兩個人不過就隔著四、五米遠的距離。

秦安歌遙遙回頭,其實她視線已經模糊了,根本看不真切車裏的人,隻能堪堪看出一團朦朧的影子,因為她眼眶裏全是淚水。

而簡穆青似乎是被秦安歌回頭那一眼給燙著了,他隻看到秦安歌回頭的動作,也知道她是在看他,可他連秦安歌的眼神都沒看清楚,就受不了一般轉過了身體。

陸澤還在等著簡穆青發話,然後他便可以立刻下車查看秦安歌的情況,可簡穆青似乎像是突然卡住了的磁帶,隻能發出刺刺拉拉的盲音。

已經有人跑到秦安歌的身邊了,他既然走上前去了,就不會對她不管不顧,或許秦安歌現在也不想看到我呢?可能我不出現會更好?我可以不用出現的吧?

簡穆青腦海裏冒出許多聲音,他在這嘈雜的聲音裏,艱難的發出聲音:“開車。”

說完,簡穆青一隻手肘撐在車窗上,用手掌握成拳,輕輕支著自己的腦袋,緩緩平複著這短短幾分鍾之間起伏不定的心緒。

陸澤聽到簡穆青的命令,表情有些精彩,今天簡穆青發出了兩次命令,一是“開過去”,二是“開車”,陸澤不知道將來有一天簡穆青會不會恨自己說出的這幾個字。

陸澤看到那邊已經有路人衝到秦安歌的身邊了,也算是有人能夠處理了,他收起自己多餘的情緒,收回踩在地麵的那隻腳,關上被推開的門,冷靜的轉動車鑰匙、點火、起步、離開。

車窗外是極速後退的景象,這些路邊的風景,簡穆青曾無數次路過,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回想,就知道這前前後後都有什麼建築或是綠植。

然而今天這些景象全都從彩色變成了黑白,它們無差別的略過簡穆青耳旁的窗戶,卻沒辦法印在他的眼睛裏。

雖然簡穆青是坐在車裏的那個人,可這並不妨礙他也體會了一次劫後餘生的感覺,後背的襯衫因為冷汗已經打濕了,冰涼又黏膩的貼在簡穆青後背上,這感覺非常難受,可是更讓他難受的,卻是心裏不安的感覺。

簡穆青不是為了自己“開過去”那個決定而不安,而是最後秦安歌回頭看他那一眼,那朦朦朧朧,他根本沒看清的一眼,就像是一坨燒得又紅又旺還冒著白煙的碳,“嗞”的一聲被人丟在了簡穆青的心上,軟嫩的皮肉立刻被高溫黏起了一塊,露出裏麵粉紅又鮮活的嫩肉,然後那塊滾燙的碳就這樣在他心上翻滾,將他的心弄了個血肉模糊。

簡穆青隻能感受到鈍鈍的疼痛。

他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的確是在那一刻有些怯懦,他本能的說出了“開車”兩個字,出於一種自我保護和逃避的天性。

但簡穆青卻忽略了,這樣的行為對秦安歌而言,無異於是二度傷害。

他在撞到了秦安歌之後,像個沒事人一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