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怕濺起的雨水弄髒了新衣服,又或是揣著些別樣的小心思,少女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林凡隻能配合她腳步,小步小步的向前挪著步子,就這樣磨磨蹭蹭的走了半個小時,兄妹兩人才行至中途。
突然間!
“劈啪啪啪!”
雨勢突然一轉,纏纏綿綿的小雨變成了傾盆暴雨,大顆大顆的雨滴從天而降,下得又密又急,如子彈一般落下,打得頭頂的雨傘嘩嘩作響,落到地上,濺起了一道道環形的水花。
小穎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猛地停住了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滴水不沾的衣服,伸出手去摸了摸哥哥挺的筆直的後背,果然全都濕透了,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濕冷感覺,帶著一絲顫音的哭腔說道:
“哥,你怎麼..怎麼把傘都給我一個人打了,你衣服濕透了!”
“沒事的,很快就幹了。”林凡聳了聳肩表示沒事
“都是我不好,這麼晚了還要你陪我出門,雨下得這麼大,你還把傘全讓給我,害得你的衣服全打濕了,我們回去吧,哥…”小穎說著說著便嗚咽了起來,兩手死死的抱住林凡不肯鬆開。
漫天的風雨中,林凡感受著胸前溫軟的暖意,欣慰的笑了,輕輕地將她額頭扶起,然後用有些粗糙的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看著妹妹柔軟又堅定的眼神說道:
“哭鼻子可是會變醜喲,別擔心啦,我身體很好的,這不算什麼的,下雨又不是小穎的錯,而且我不是還有個妹妹麼,感冒了就讓你來照顧我,再說,都走了一半的路了,什麼東西都沒買到,現在回去多可惜呀,馬上就到了,等下回去泡個熱水澡就是了。”
“可是..”小穎抓緊了林凡的手還想說什麼
“別可是啦,抱緊我一點,我可不想小穎的新衣服才第一次穿就被淋濕了。”林凡依舊把傘麵全放到了妹妹頭上,用自己寬闊的後背為妹妹遮擋著風雨。
“誰會在乎衣服啊,笨…蛋……哥…”
小穎的聲音如卡殼的磁帶般斷斷續續,拖著長長的尾音
“小穎?”
他茫然的問道
妹妹依舊沒有回應,
林凡這才發覺周圍有些不對勁,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就連無處不在的雨點聲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撲通!”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撲通!”
戰鼓般的敲擊聲比最狂暴的浪潮還要凶猛,一聲聲重重地敲擊在林凡心頭,無形的氣浪以林凡的身體為中心向外瘋狂逸散著
劇烈疼痛從胸口傳來,那疼痛仿佛錐子敲打著釘進大腦!讓他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雙目無神,兩腿發軟,險些踉蹌著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林凡的心髒位置劇烈起伏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麵急劇收縮膨脹,快要炸開了一樣。
而下一秒,那難以忍受的劇痛卻如冰雪消融般,瞬間沒了蹤影。
林凡緩緩站定,然後猛然驚覺!有所察覺地抬頭向四周望去。
這一幕難以置信的光景映入眼簾,讓絲絲寒氣不自覺的從背脊滲了出來。
億萬顆紛飛的雨滴被定格在了空中,而它們又在緩緩下落,慢到其軌跡都清晰可見,透明雨滴身後連著一根根銀色的絲線,如流星的尾翼,讓這片區域已然成了荒謬的夢境之地一般。
“時間被放慢了嗎,又或是思考的速度變快了。”
林凡在心裏這樣荒謬的想著,茫然之際更覺冥冥之中有一股難以言喻不詳之感驀然湧上了心頭。
答案揭曉
漆黑的夜空中,烏雲密布的天穹深處,耀眼的閃亮光點穿雲而出,慢慢長成了一條明亮的細線,照亮了整片夜空,瞬閃而下,筆直的朝著某個方向落下,深邃的夜空如幕布般被一刀斷成了兩截,細線尾部分裂出無數奇形怪狀的樹栩衫電網,飛快的向四麵八方延展,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轉眼間,這道被無數細小雷蛇包裹著的線形閃電馬上就要觸地了。
這道閃電是衝著自己來的!盡管林凡心裏不願相信這個荒謬的猜測,但他還是做好了準備,拚命想要躲避,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如同那些被凍結在空中的雨滴,根本無法移動!
大腦明明已經清楚的下達了行動的指令!但是就連動彈一根手指頭都做不到,渾身上下感覺被無數鐵鉗牢牢拷住了身體,除了思想之外的萬事萬物皆被束縛於此!
電芒一寸寸朝他落下,緩慢流動的時光好似在播放一場命運注定的審判,回望著眼前妹妹天真無邪的俏臉,林凡發出了不甘的怒吼!
“那怕動一小下都行!”
“求你了!老天爺!”
“放過我妹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給我!動!起!來!啊!”
林凡額頭青筋直冒!牙齒都要被他咬碎了,身體冒出了白色的騰騰霧氣,奇跡的動了起來!軀體如陷沒在粘稠的透明膠水中,隻能吃力的緩緩移動,身後帶著絲絲漣漪,終於在千鈞一發之際,觸碰到了妹妹單薄的身體,成功的將她推了出去!
“永別了,小穎..”林凡滿懷眷戀的目視著妹妹的身影,劇烈地呼吸著
而下一秒,帶著無盡電光的恐怖白虹不偏不倚的正中頭蓋骨,狠狠地貫穿了林凡的身體!在地麵留下了一個漆黑的深坑。
“嘩啦啦!”
雨滴墜地,凍結的時間開始流動,密集的雨滴又開始連綿不絕的落下
“轟!”
還有姍姍來遲震耳欲聾的鏗鏘雷聲!
小穎在看到夜空乍明的瞬間,感覺自己被重重的推了出去,向後踉踉蹌蹌地坐倒在地,永不停歇的雨水立馬就把少女渾身淋了個濕透。
“你推我幹什麼呀!哥哥……哥哥?”少女茫然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冰涼的雨絲讓她分外清醒,一抬頭隻看到林凡昏迷不醒的倒在了地上,在大雨中身上仍冒著幾縷白煙,衣服焦黑,破破爛爛,頭發糊成了一團,寬闊的雨傘隻剩下了漆黑的傘骨,破破爛爛的飛到了一旁。
“哥哥!”
“你別嚇我!”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甚至蓋過了密集的雨點聲
她不管不顧的連滾帶爬來到了哥哥身邊,雙手用力搖著林凡的身子,但沒有任何反應,連忙慌亂俯著身子,學著電視裏的模樣,埋下頭把耳朵貼在了林凡的胸口
“撲通,撲通!”
林凡心髒傳來的穩定有力的起搏聲讓小穎稍稍的鬆了口氣,連忙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所幸雨水還沒完全滲進去,連忙撥打了120的急救電話。
“請問這裏是急救中心麼!這裏是翔龍小區環山公路的路口處,我哥被雷劈中了!需要馬上治療!”小穎強壓著慌亂的心跳,哽咽著強迫自己講清了現在的狀況
“你一定不要慌!先做好急救措施!按壓心髒和恢複呼吸之類的,我們的救護車馬上就出發,還有一定不要讓他的身體著涼了,我這裏還要接其他人的電話,放心,車很快就到!”
“嘟嘟嘟..”耳邊已是電話的忙音聲。
“到救護車來為止,我要保護好哥哥。”小穎拚命的思考著
大雨將她淋了個通透,長長的秀發和衣服打濕後,緊緊地貼在她嬌嫩的肌膚上,但此刻小穎的眼神卻格外堅定,她正想辦法自己冷靜下來,拚命回憶著初中曾上過的急救課內容。
“處於休克狀態的傷員要使其安靜、保暖、在平臥的體位將下肢抬高約20度左右,遇呼吸心跳停止者,應立即進行人工呼吸及胸外心髒擠壓。”
“還有心跳,不用進行按壓,但呼吸很弱。”
小穎先是用力的掐了掐哥哥的人中,卻見林凡的呼吸越來越弱,心裏急得團團轉,顧不得少女的矜持與羞怯,捏著微紅的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兩片青澀單薄的唇堅定勇敢的的印了上去,少女濕噠噠的秀發落在了林凡臉上,她從沒有過人工呼吸的經驗,隻能胡亂的朝哥哥嘴裏吸氣吹氣,折騰了十多分鍾,嘴唇都已發白,但林凡的情況還是沒有一點兒好轉。
“哥,你醒醒啊!”
“你不是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嗎?”
“你怎麼能這樣一聲不吭的丟下我啊!”
“哥,你醒過來好不好..”
少女的淚水洶湧的從通紅的眼眶裏流淌而下,整個人趴在地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平日裏哥哥就是主心骨,從來不需要她擔心什麼,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哥哥會把一切都辦的妥妥帖帖,沒有了哥哥在前麵遮風擋雨,小穎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無助與自己的弱小。
小穎感受著哥哥漸漸變得冰涼的體溫,無助的望向四周,希望有路過的行人能幫他們一把,但現實總是絕望的,在如此狂暴的雨夜裏,除了他們外沒有任何人出現。
周圍又沒有能避雨的地方,小穎緊咬著牙,用纖細的手臂支在泥濘的地上,緊貼著他,用自己單薄的身子為哥哥遮擋著風雨,維持著林凡的體溫。
“嘩啦啦!”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大顆大顆的雨滴劈裏啪啦的打落下一片又一片翠綠的樹葉,少女用清瘦的後背,默默忍受著暴雨的衝刷,撐地的雙臂微微顫抖著,如水中浮萍般搖搖欲墜,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