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製的床前,少年輕輕喚著沉睡的少女。
他靜靜的端坐著,仿佛古木參天的森林裏,墨綠樹冠間透下的一束光,清涼雋久的寧靜平和。
隻清不冷,隻靜不沉,輕輕擁著初醒的少女
“你醒啦。”他眯起雙眼,微微笑著。
少女愣愣的回望著他,眼睛不停的眨呀眨
她想啊,想啊,就是想不起他是誰,鬼使神差般的說了一句話:
“我在找我哥哥。”
“你哥哥?”他似乎被問住了,呆頭呆腦的樣子像隻傻鵝,讓少女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青兒你沒事吧?怎麼以前從沒聽你提起過你哥哥。”少年湊了過來,埋下頭來,似乎想感受一下少女前額的溫度,卻被她不願的閃躲掉了,讓他一時有些落寞。
“我得找到我哥哥!”她堅定的重複著,哪怕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樣說,但就是脫口而出了
“他叫什麼名字呢?”少年輕輕地問道,眼裏沒有半分懷疑的神色,好像無論少女說出什麼他都會相信一樣
“他叫!”她放聲說道
“他叫..”卻又支支吾吾的埋下了頭,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我想不起來了..我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哥哥的名字了。”她猛然抬起頭,難過的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眼眶裏止不住的溢出淚水。
“青兒,那我呢,還記得我嗎?”少年溫柔的替她擦幹淚水,輕輕開口
“很熟悉的感覺,可就想不起來。”她無神的喃喃道
“青兒,還想得起拜師的時候嗎?”
“師兄我啊,到現在還記得你當時說的那些話呢。”他輕輕笑著,停頓了一下,接著如數家珍似的背誦著當時的話語
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此生伶仃浮沉,諸親死於非命
本該葬身蛇腹,幸得師兄相救
宛青無以回報,隻願長侍左右
“哦?是侍奉於我還是侍奉你師兄呢?”白發蒼蒼的老者撫眉笑問
“自然是師兄,以報救命之恩、教導之情,宛青定對他不離不棄,萬死相依。”小女孩看著有些身前手足無措的少年堅定的說道,說完跪下身來,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萬死相依..萬死相依”她嘴裏不斷的重複著這四個字,在思考是抱著怎樣的決心才能說出這樣堅定的話語
忽然!像是觸碰到了記憶的開關。
一股發自靈魂的劇烈疼痛猛烈衝擊著腦海,她的心頭劇烈悸動,心中有一個念頭死死地催促著她,一定要想起來!一定要想起他的名字,如沙漠中即將渴死的旅人渴求一滴甘甜的泉水,此生從未有過這麼強烈的願望,隻希望能在此刻想起他是誰。
因為她心裏有一種悲傷而肯定的感覺,如果在這裏錯過了,就是永別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少女的頭快要炸裂一樣,千萬張畫麵從腦海湧現,衝破了靈魂和時空重重的封鎖,時間停在了眼前這一刻。
眼淚,奪眶而出!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師兄的名字,想起來了他風華絕代,想起來了他白衣如雪,想起來了他隻身冒險,想起來了他從容赴死。
痛徹心扉!
因為她知道
這一切早已隨風逝去
眼前的不過是幻影罷了
即便如此,即便是這樣的夢中相逢,也足夠讓人欣喜若狂,難以自持了。
她用帶著顫音和沙啞的哭腔叫出了原本再也不會有人回應的兩個字眼
“師...兄...我想起來了..”
“師兄!”
“師兄...真的是你嗎..”
她一雙清澈的眼眸裏像藏進了湖光瀲灩的水色,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好像要浸出水來,又像一潭泛著柔光的秋鴻,煙波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