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在網上買的潤膚露到了。
洪夏和他一起去學校的快遞點拿快遞,拆完包裝之後,陳銘小心翼翼地把那瓶潤膚露包了層帶花邊兒的包裝紙,然後又用氣泡膜裹了三層,裝進了盒子,寄了出去。
他在快遞單子上用清秀的字體寫下家裏的地址,洪夏站在他旁邊偷偷瞄了兩眼:地址按行政區一層一層地往下寫,最後一級是XX村。
是一個她沒有聽說過的遙遠的地方。
洪夏有一秒的出神,因為她原來覺著買吉他應該挺貴的,雖然她沒有買過;學吉他也應該挺費錢的,至少陳銘得是出生在一個很有藝術和自由氣息的小康之家,才能支撐地起他這份愛好吧。
“你一般給你媽都送什麼生日禮物啊?”陳銘忽然開口拽回了她的思緒。
洪夏忽生慚愧。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給她媽買過生日禮物。
心上像被人用針細細碎碎地紮了一通。
大學是人生中一段青黃不接的時節,少年們站在象牙塔裏,不斷地向社會發起試探,去觸碰那些他們曾經所憧憬,所向往的成年人的一切。
可惜這段期間裏,他們的年齡成年了,錢包卻還沒成年。
彼時大家都得住校,天高皇帝遠,沒人關心別人家裏住在何方,洪夏也就沒在意那個XX村的事情。
羅素素給洪夏發微信:“平安夜去找你玩兩天,命令你去高鐵站接駕!”
洪夏立即回了個:“Yes sir!收到!謹遵聖旨!使命必達!”
羅素素的大學距離J大有一個小時的高鐵車程,兩個人上了大學以後,得空便要湊在一起,為此洪夏還專門拿了個鐵皮盒子攢下了兩人厚厚的一遝高鐵票,每張高鐵票是73塊錢。
羅素素說:“以後咱倆誰先結婚,對方隨的份子錢都不能少於這個盒子裏,所有車票加起來的錢,說到做到!”
“那咱倆都晚點結婚,不然我怕我錢攢不夠。”洪夏笑答。
“你傻啊你,結婚越晚,票攢的越多,到時候更貴!”羅素素嗔怪。
“行,那祝我們彼此早為人妻……”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每年的平安夜這天,羅素素都會乘高鐵過來找她,隻要第二天不是考試,翹課她都來,因為洪夏有一次無意說過,每到這天她就難免想起張小言。
想起那個在北方十二月末的夜色裏,送了她一棵蘋果樹,對她溫溫柔柔地說“我喜歡你”的少年。
她好難過。
雖然洪夏這話隻說過一次,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羅素素便會在這一天裏風雨無阻地來找她,兩個人挽著手逛個街,打幾局電動,看個電影,做個馬殺雞,最後在KTV裏鬼哭狼嚎一通。
世間悲傷,通通滾蛋。
洪夏說羅素素是唯一一個,她敢在對方麵前肆無忌憚地用真聲唱K的人,雖然也隻有羅素素才會笑話她五音不全,跑調兒跑到媽都不認識了。
2015年12月24號,下午,洪夏和陳銘去高鐵站接羅素素。
那個時候支付寶還沒有開通乘車碼,換了行政區,羅素素手上的交通卡就不能用了,得排長長的隊伍在售票機上買地鐵票。
三個人排在像貪吃蛇一樣蜿蜒曲折的隊伍裏,有說有笑,雖然羅素素看向陳燦二號——陳銘的目光極為不友好。
但她還是私底下悄悄給洪夏發微信說:“我覺得這個陳銘長得挺像那誰的,不過好像說話還行,沒有那誰那麼花孔雀!”
洪夏拿著手機偷偷笑了笑。
隊伍排到他們的時候,正好趕上麵前的機子是台隻收紙幣硬幣的機子,洪夏自然而然地準備在斜跨的包包裏翻零錢,這是她和羅素素之間的默契傳統:
誰到了對方的城市,就由對方報銷交通費和第一頓夥食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