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生(1 / 2)

自那之後,顧綏很少再看到孟清了。

他徹底消失在人群裏,像一顆落到大海中的泡沫,很快就被吞沒。

應該是不當演員了吧,顧綏想。

他不吝於給予每個人他的善意,包括曾犯過錯的人,顧綏希望他也能繼續過好接下來的日子,之前犯了錯,餘生仍可以補償。

之後的某一年,在某一個娛樂報刊的邊邊角角裏,顧綏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上麵是一張抓拍的照片。照片裏的孟清穿著廚師的衣服,臉上帶著笑容,還沒發現被偷拍。那條新聞配圖昔日明星淪為小廚師,有唏噓和嘲弄之感,但顧綏看到的時候,卻彎了彎眼眸,至少,孟清那個笑容看著是從心底發出來的。

時光如水般慢慢流過,卻從不消磨美人。

許多顧綏的粉絲都說他從二十歲到四十多歲都沒有區別,親切地稱他是‘不老男神’,也隻有顧綏知道什麼時候在鏡中看到了眼角悄悄爬上的細紋,知道隨著年歲過去,他拍戲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不分日夜,隻是連續拍了一上午的戲就覺得疲憊不堪。

他時常跟顏尋說自己已經老了,但顏尋每每總是有些生氣地堵住他的嘴,說他根本一點都不老。

其實,哪裏會不老呢?

他也看到了顏尋如果不保持高強度的鍛煉,一不小心就會沒有的腹肌;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須;知道他有時候熬夜之後,第二天黑眼圈立刻就會出來……

畢竟,和年輕時候無論怎麼造作,都不會顯現在臉上不一樣了。

但他喜歡這樣,喜歡這樣的真實,這些細微的變化讓他覺得他們是真的在一起過了那麼多年了。

有時候顧綏在網上看了帖子,說這樣的生活是溫水煮青蛙,慢慢地讓人停住腳步。

但,管他呢?他就是沉溺其中,不想再浪跡天涯了。

因為,他有個家了。

奧斯卡評委們年複一年地找顧綏的茬,每年都有層出不窮的理由不頒發給顧綏最佳男主角獎,終於在他三十六歲那年,把他早該得到的獎杯發給了他。

這次,顧綏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單親爸爸,妻子因為癌症離世,他獨自照顧著六歲的女兒。家裏因為給妻子治病欠下了一大筆債,而他又因為常年在醫院和公司兩邊跑被早就不滿的老板辭退了。經濟失去了來源,人也變得暴躁易怒,在女兒麵前時常控製不住脾氣,卻在吼了女兒之後又悔恨欲死。

一個很經典的長鏡頭讓素來苛刻的評委們清一色地給予顧綏讚譽——

賣糖葫蘆的小販在寒風中等著自己的主顧,他看到遠方走過來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眼睛亮了亮,對著那個大人道,“給小孩買個糖葫蘆吧?”

那一大一小應該是父女,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但都很破舊。尤其是在這寒冷的深冬,父親的身上還穿著薄薄的棉衣,讓人看著都打顫。

男人悶不做聲地拉著女兒就走,小販轉過頭去,繼續把手抄上,小聲嘟囔一句,“窮鬼。”

男人不知道聽沒聽到,隻是往前走。

而小女孩走了幾?劍鋈晃戰嫋爍蓋椎氖鄭蛔〉贗笈ね罰酉咭歡歡贗T諑繁噝》凡遄糯嗆鬧褳采稀?

“爸爸,我想買一個糖葫蘆,可以嗎?”女孩稚嫩的聲音弱弱地,有些膽怯,但滿是懇求。

男人停住腳步,輕聲和女兒商量著,“爸爸沒錢,可以不買嗎?”

“……嗯。”

女孩有點失落,卻朝著父親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鼻頭被凍得發紅,“其實,我也隻是有一點點想吃,也不是那麼想吃呢。”

男人拉著女兒繼續走,點了點頭,看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手卻不自禁地在顫抖,嘴唇抖了抖。

“爸爸,你怎麼哭了?”

小女孩的聲音穿過寒風,傳到小販的耳中,小販被風吹得打了個激靈,往那父女的方向看去。

隻有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卻早早爬滿的了風霜,彎下了腰,不能自製地在馬路上哭起來,渾身都在顫抖。

……

這部戲播出之後,所有人都在說要是提前不知道那是顧綏演的,他們根本就和顧綏聯係不到,在所有的讚譽麵前,顏尋知道他為這個角色付出了多少。

他陪著顧綏在街頭巷尾,和流浪漢長談,在咖啡廳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在窗前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流,觀察著他們每個人臉上細微的表情,觀察著他們所生活的這個人世間的喜怒哀樂,他陪著顧綏走過了大街小巷,看多了蒼蠅館子,看多了擁擠堵塞,人流熙攘的貧民區……

顧綏終於成了影帝的時候,卻不是那麼在意獎杯了,領了獎之後便隨便地把獎杯扔到車裏,跟好友們一起開了個聚會。

說是聚會,隻有他、顏尋、柳浪、季滿川、夏言、柳默幾個人,顧綏和夏言在廚房裏做做吃吃,不時問著彼此的感情狀況,調侃一下對方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