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夢境已經不受蕭煜控製。
蕭煜麵前不停地浮現出張氏的麵容,大多時候都是看著他在笑,還向他伸出手臂,像是要抱他的模樣。
但笑著笑著,張氏的眼睛,嘴角就淌出血來。
張氏像是覺察不到一樣,她的笑容依舊是那麼溫和,可是卻像是一柄刀刃,深深地刺在他心裏。
張氏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回到蕭煜的腦海中,反反複複地衝刷著他。
他越不想去想,偏偏越是清晰。
尤其是逃亡的那一刻,護衛背起了端王幼子,張氏抱起了他,他窩在張氏懷裏,聽到張氏的心跳聲。
“別怕,別怕。”他記得張氏在耳邊與他輕語。
長到那麼大,他鮮有被人這樣抱著的時候,母親說男孩子不能嬌氣,尤其是他日後要跟著父親在外帶兵,怎麼能因為生個病就哭鬧、軟弱?
他是皇室後代,更應該有皇室子弟的模樣,家中已經給了他一切,若他還不爭氣,真不配做蕭家的孩子。
蕭煜不敢說,他很盼著母親每日來看他,與他好好說說話,就算不抱他,向他笑一笑也很好,但不管他做什麼,母親那雙眼睛都是冰冷的,就算前一刻在笑,看到他之後笑意立即消散殆盡。
他就是這樣長大的,如果不遇到張氏和端王的兩個哥哥,他可能以為蕭家的孩子都是如此。
張氏真的很好。
可他卻做了些什麼?
他年紀雖小,但他覺得母親讓他做的不是什麼好事,可他還是照母親說的做了,他後悔了,卻沒法改變。
“別哭,別哭。”
若不是張氏勸說,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小聲的哭泣。
“你快走,你走,”他掙紮著想要從張氏懷中下來,“快逃……”
但張氏沒有聽,依舊抱緊了他前行。
後來的許多年,蕭煜都會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勸說張氏離開,他到底有沒有說出“快逃”兩個字。
可能他沒說。
他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有些事一旦錯過了,就不再有機會彌補。
逃亡的那晚,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被人抱這麼久,也是第一次感覺到那懷抱裏的溫度,從溫暖變得滾熱。
張氏的鮮血,從他頭頂淌下來,順著麵頰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裳,在他懷裏積成一個水窪,然後他就被送入了石縫之中。
他最後看到的就是張氏被兵卒拉走,那些人十分凶悍,抬手就將張氏母子三人的頭顱砍了下來。
他看著母子三人的屍身被人丟棄,頭顱被拿走。
天上下起了雨,天黑下來,他睜著眼睛過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水坑中還有紅色的鮮血。
他懷裏的那些血淌過了他的掌心,在他手中幹涸。
後來每次上陣殺敵,他的手都能感覺到滾燙的溫度,好像那些血又從皮膚下麵滲出來,燙的他心頭發癢,隻想要殺人,殺更多的人。
蕭煜開始無法控製的顫抖,他忽然睜開眼睛看向立在不遠處的長槍。他想要提起槍,衝出營帳,去殺人。
“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我喜歡吃。”
“熬好的紅豆裏麵放了飴糖,吃起來軟糯香甜,你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