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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台上放著一些還未摘好的扁豆,唐希恩挽了挽袖子,主動幫忙摘起來。
“顧家當年對我媽做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她聲音放得很輕,即使內容並不輕鬆,卻也無形中減輕了聽者的壓力,“我這次決心找顧家討回公道,肯定要把當初您和大舅媽的委屈也一起算進去的。”
二舅媽心裏一鬆,尋思著原來這不是要來找她算賬,而是要來拉她一起跟顧家討回公道。
可那彎轉過來,她又犯愁了,說:“顧家可得罪不起,還是算了吧。”
唐希手裏摘著扁豆,笑笑:“我爸當初認回我們的時候,還算高調,顧家人意見很大的,但他們拿他沒辦法。我不好說顧家人現在能不能得罪,但我知道,我爸現在是顧家得罪不起的人。”
二舅媽先前也從兒子那邊聽說滕仲謙現在位居高位,但具體滕仲謙的權力到了何種地步,顧家人是否還能拿捏他,二舅媽也不懂。故而此時,唐希恩說滕仲謙當初高調認回她們母女,顧家人也毫無辦法,她便覺得,或許顧家人現在是真的管不住滕仲謙了。
見她還遲疑,唐希恩又道:“我們都是受害者,當年如果不是顧家人,我父母也不會分離,你們更無須帶著孩子離開家鄉,在外頭受苦。”
唐希恩結合兩位舅媽帶著孩子離開家鄉後的遭遇,揣測過他們的心思。
當初合力擠走懷了孕的李妙蓮,她們心裏應當是很內疚的,甚至迷信點的,還會覺得自己作孽,要招來報應。後來丈夫出了意外,家裏沒男人,她們更擔心顧家人再找上門問李妙蓮的行蹤,無人能保護他們孤兒寡母,所以隻能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老家。
去了城市,做最苦最髒最累的活,卻發現工資付了房租,吃了飯,已經沒錢給兒子上學了,隻能在別人的介紹下,改嫁給渾身是病的老頭子,隻求有個棲身之所。
白天在外麵辛苦勞作,晚上回去還要伺候老頭子,自己和兒子寄人籬下,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活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等兒子學有所成了,卻還要擔心兒子在B市被顧家人認出來要倒黴,隻好讓明明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兒子,回老家工作,錯過了可能更好的前途。
如果不是先前顧家人三番幾次前來威脅,即使丈夫死了,她們也不會離開老家。在老家,至少名正言順,至少有個棲身之所,隻要勤快勞作,好好把孩子撫養長大不成問題。
所以,她們內心深處,對顧家是既害怕,又怨恨。隻不過在強權的陰影下,那些怨恨被深埋不見光而已。
果不其然,聽了這一番話的二舅媽捂著嘴巴,簌簌流淚。
唐希恩從大衣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她,並走過去將廚房的移門關上。
二舅媽擦好眼淚,稍緩了情緒,低低道:“一開始,我們也沒想這麼做,在那個年代,大家都知道一個女人被趕出去,根本沒活路了。我們都很疼妙蓮,可……”
在她擦眼淚的時候,唐希恩拿出手機錄音:“您介意我錄音嗎?”
二舅媽一聽,警覺地問:“會影響到我兒子的工作嗎?”
唐希恩搖搖頭:“你放心吧,有我爸在,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二舅媽放下心,繼續說:“可顧家三番五次叫人來跟我們談話,到後麵,直接嚇唬我們,說如果不把妙蓮趕出去或者交出來,他們要讓整個李家一個不剩……他們一來都是好多人,那些男人五大三粗的,開著綠色的汽車,腰上別著電棒子,威脅著要用電棒子電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