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駕崩之報
帝國曆八五一年六月五日。
早晨。
到處都是一副正在準備早餐的情景。這時候，雷吉斯注意到了不知為何已經有一些士兵排好隊組成軍列了。
與所屬部隊和階級都沒有關係，而是純粹的排成一隊。大家手上都拿好了劍或者槍的武器了。
發生什麼了嗎，這樣疑惑著雷吉斯走到了隊伍的前方。
從前麵走回來的士兵，細細的端詳著自己手上的劍。
哐，哐，雷吉斯聽到了鐵錘敲擊的聲音。
是鍛冶師。
因為武器是有耐久度的說法的，長期使用會導致武器磨損，所以在具有一定規模軍隊中會招收一些鍛冶師來從軍。
雷吉斯能夠理解在戰鬥告一段落後，想修複自己武器的士兵們的心情。但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看來也是最近過於連續作戰的緣故吧。
從軍的鍛冶師大約有一百人。
就地做灶搭起了遮陽的布匹，就這麼做成了露天鍛冶屋。
現在，帝國第四軍有大約一萬三千人。相當於一個鍛冶師要修複一百三十個武器，人數顯然是不足的。
畢竟這次遠征並非是準備完全的而是匆忙出發的，同時也有在第二軍敗走時鍛冶師也逃亡了不少的原因。廚師和理容師同樣也是不足的。
——什麼時候重新招募這些工人，才會緩解士兵們過於集中修複的壓力吧。
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往前走，看到了在那位鍛冶師中間虎背熊腰的男人正在揮舞著鐵錘。
【嗯？！】
雷吉斯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接收了第四軍士兵們的武器，正在砸鐵錘的人——居然，是恩奇歐.史密斯。
他是雷吉斯的姐姐瓦內莎的丈夫，盧恩市的鍛冶師。
為了把修複好的阿爾緹娜的寶劍《帝身轟雷之四》送到軍隊中，特意來到了戰地上。
【姐夫，你在幹什麼呢？！】
【哦，雷吉斯啊，我現在比較有空，所以過來幫幫忙了】
【怎麼！部隊裏配有專門的鍛冶師的。又不是商業販賣，軍隊外的人隨便做這種事的話……】
【雷吉斯也這麼想的嗎？】
剛說完話，一個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就從其他露天店過來了。
是鍛冶師長多瑪。他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在傑羅姆還在帝都的時候就效力於他麾下的鍛冶師。他是一個如果看到交到自己手上的武器是很殘破的話就算對方是騎士也會怒罵的男人。
【哦，軍師殿下！】
【啊……對，對不起，史密斯先生對於軍隊這些事情不了解……】
【史密斯閣下幹的很好哦！】
【誒？】
【哎呀，連原始圖都沒怎麼看過，就能夠作成新的《帝身轟雷之四》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本事啊！因為有著這個做的比原來質量還要好的傳聞，大家都來拜托他了哦！】
【哈……】
雷吉斯無奈的回複。
看來不會形成險惡的氛圍。如果恩奇歐是作為從軍的鍛冶師認真工作的話，不如說還是求之不得呢。
恩奇歐有點不知所措的縮了縮肩膀。
【我隻是做了普通的工作而已……】
【不對，我從盧恩市的鍛冶師協會那裏聽說了你很厲害的傳聞，但沒想到這麼厲害哪！】
隨著多瑪的誇獎，恩奇歐更加害羞了。
恩奇歐的弟子利昂內爾插話了。
【嗯嗯，盧恩市的鍛冶師有很多哦。但是師傅是很特別的哪。雖然不太會說話沒有得到什麼大的委托，但是能夠像他這樣嫻熟的鍛造鐵器的人除此之外別無他人哦。】
【別多話】
仿佛咬到苦蟲樣子的恩奇歐拉了拉利昂內爾的衣袖。
雷吉斯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給別人造成麻煩的話，我也沒有製止的理由了。】
【才沒有給我們造成麻煩呢！】
多瑪拿起一把劍讓雷吉斯看。
說真的，因為雷吉斯自己不用劍，所以也看不出這把劍修複的是好是壞。
但是鍛冶師長的眼睛則是閃閃發亮。
【不敢相信這是軍隊統一發放的劍呢！它的劍刃閃閃發光！簡直就像是貴族使用的名劍啊！】
【這樣啊……】
【隻是普通的敲打和摩擦一下，居然就能夠作成到這種程度，簡直是魔法啊！】
仿佛在附和著這個誇獎，周圍的鍛冶師們和排隊的士兵們都一起發出讚同聲，“真的是”“魔法啊”。
恩奇歐更加害羞了。
【啊，那個……如果歪了的話就敲直它，如果有卷刃就磨平它……這不是很普通嗎】
利昂內爾苦笑道。
【普通人的話可是做不到隻敲一下就能把劍敲直的，也做不到摩擦的時候毫無偏差。要磨成兩麵均等的鐵器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可不是輕鬆的事情。】
【對這個很熟練了呢】
嗯嗯，這次是多瑪點頭讚同了。
【之前認為最求品質太花時間，不是從軍鍛冶師該做的事，所以抱著為了最求速度粗略點也沒關係的天真想法，然後現在看到了姐夫這樣感覺自己真是被打醒了。】
【我才沒有這種想法……】
【非常感謝你！可以的話，也請你的弟子一起工作吧】
【嘛，也不是想要把他藏起來的，什麼時候都可以】
恩奇歐再次從排好隊的士兵們前接過劍，細細看起來。
【……嗯……看來是劍刃斜著砍歪了啊。是不是握著劍柄的時候有種違和感啊？】
士兵撓了撓頭，周圍的同伴們笑了出來。
恩奇歐把手上的皮革拿下。
【果然，劍柄有點歪了，這樣的話我就敲直它吧】
把劍刃從劍柄中卸掉，然後放入灶台中，在台座上，哐！哐！的敲了起來。隻是這樣的話就把劍柄敲直了，然後把劍交給了弟子並說道。
【劍柄已經弄好了】
【是，師傅！】
恩奇歐再接下下一位士兵的槍，【這個隻要磨一下就好了】，然後用銼刀磨了幾下。沙沙聲中，槍刃又恢複了光彩。
這是沒有什麼華麗的動作，而是快速又正確的修複作業。
周圍的從軍鍛冶師們都露出欽佩的神情，多瑪也是其中之一。
【嗯，好厲害！就像是魔法一樣！不愧是軍師雷吉斯殿下的姐夫！】
【誒？！跟我沒有什麼關係吧？！】
沒有想到居然會出現自己的名字，雷吉斯慌慌張張的搖了搖頭。
但是，傳聞正是會朝著有趣的方向一麵發展膨脹的。
軍師是魔法使的話，那麼他的姐夫也是魔法使——這樣，又有了新的傳說。
六月八日，早晨——
已經是開始行軍後的第二天了。
在本陣中立著一個很大的帳篷。
帳篷中央有一個很長的桌子，旁邊擺著不少椅子。
司令官阿爾緹娜坐在最裏麵。
她的右側一直是雷吉斯的位置。
左側是率領黑騎士團的傑羅姆·強·杜·巴伊路修密特準將。
阿爾緹娜的對麵，是巴加曼.艾瑪紐艾爾.杜.波瑪魯希中將，他的弟弟賈斯坦.伽布裏艾爾坐在旁邊。
克拉麗絲依然站在帳篷的角落，如果有外人的時候她就會像人偶一樣不動不笑也不說話。
雷吉斯在桌子上展開地圖。
【西方的守備任務的話，就交給當地的貴族軍了。海上的話有剛俘獲的海布裏塔尼亞王國的兩艘普林西斯級戰艦，而且上麵也有投降的熟悉操作的船員，如果能夠好好運用的，想必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輸掉的。還有——】
雷吉斯把書簡打開。
【——從貝魯多拉姆那裏傳來消息。普林西斯一號艦的機關部受損，已經運送到船塢去了，爾後將會派遣技師進行解體分析，今後貝魯加尼亞帝國也一定能夠造出同樣的戰艦的】
【具體要花多少時間呢？】
傑羅姆問到，雷吉斯拿出了另外一個信件。
【從技術者那邊的估計來看。要先做各個部件的模版，然後再製作出複製品的話，大約需要兩年的時間。】
【這段時間內，單憑兩艘戰艦防禦麼，真是夠膽大的啊】
【會優先生產大炮的仿製品的。快的話，說不定下個月我們就會有帝國產的愛爾茲威克大炮了。】
【嗯……我們這邊也想試用，準備幾門吧】
【我明白了，會準備好的】
傑羅姆是一個很想不斷增強實力的人，所以才會低頭商量吧。明明他已經很強了，還想要變得更強吧。
蒸汽機關比較複雜，複製起來是有難度的，不過大炮的構造倒是簡單的多。現在已經開始著手製造了。要是在大炮上的射程能趕上的話，就不會一邊倒的被海布裏塔尼亞王國軍的戰列艦攻擊了。
如果海布裏塔尼亞王國馬上投入戰列艦的話，也會使得我方再次陷入苦戰啊……
從俘虜的口中得知，本來此次敵方海軍的作戰策略就是消極的。
畢竟受限於新女王瑪格蕾特.斯蒂爾阿多和軍師歐斯瓦魯多.庫魯撒多的命令，所以采取了謹慎的戰術吧。
——不過畢竟是俘虜的證言，也有可能是輸了之後才說“當初原本就不想打的”。
不管怎麼說，主導本次戰爭的瑪格蕾特和歐斯瓦魯多，現在應該都不在本國內的樣子。
那麼海布裏塔尼亞的海軍會舍棄本國的防守而投入大量的戰艦進入戰爭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說起來，如果能夠確信俘虜的證言，那麼海布裏塔尼亞的新女王瑪格蕾特就會在本次王國軍的遠程軍隊中。不過沒有聽說過她擅長武藝的傳聞啊……】
理解有點困難啊，畢竟貝魯加尼亞帝國是擁有稱霸大陸的最強軍隊的國家。而女王居然隨行在侵略的軍隊中不是很危險的嗎。
是因為對自己新式的步槍和大炮裝備很信任呢，還是對指揮官歐斯瓦魯多的信賴呢，是一個樂天派嗎？
之前有見過一眼對方，她還乘坐在黑色的馬車上。看不出她是精於劍術和馬術的人。
沒有跟她對過話，而且她又是剛即位的女王，所以關於她的情報很是貧乏，雷吉斯推斷不出這位新女王的真實意圖。
傑羅姆嗤笑到。
【哈！混蛋的新女王啊——真是一個大白癡！】
居然對一國之君說出這樣過分的話，平常來講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吧。
如果能夠捕獲她的話，那麼贖身的金額將會是天文數字哪。
如果對方不支付的話，那麼整個國家就會被打上【比起君主更注重金錢】的烙印。
【如果是我的話就會把女王帶離軍隊然後偷偷迂回戰場而歸國……如果是歐斯瓦魯多.庫魯撒多大佐會怎麼樣呢？】
【哈！要是這麼做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跟著軍隊啊！】
【啊，也是……】
雷吉斯把頭轉向阿爾緹娜的方向，傑羅姆也看向那邊。
阿爾緹娜嘟起嘴來。
【什麼啊？我有這麼無謀嗎？！】
【跟一騎當千，突擊難攻不落的要塞的時候，沒有什麼大的差別呢】
雷吉斯聳了聳肩。
阿爾緹娜雖然想反駁，但是想不出什麼話來，隻好咬牙切齒了。
【你你你……】
不過這麼無謀的舉動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最近，阿爾緹娜也學習了很多東西，終於能夠安穩的坐在本陣裏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總是突擊到最前線去了。
真的是成長了不少哪。
那麼——雷吉斯轉變了話題。
【依據女醫生的診斷，巴魯紮克原公爵的右腕骨折，痊愈的話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因為艾迪和歐吉斯特已經逃離帝都了，所以他也不可以在帝都繼續住了吧？】
【……不得不卷進政治鬥爭中了啊。至少在受傷痊愈之前，留在這個部隊中吧】
【如果回到巴魯庫斯要塞的話，艾迪也在那裏哦！】
她高聲的說出來，雷吉斯也點了點頭。
那麼——轉進到下一個話題。
【如何處置傭兵王呢？】
阿爾緹娜露出難為的表情，傑羅姆也雙手交叉沉默了。
巴加曼肯定的說道。
【當然是要把傭兵王給絞首了吧。】
【不行！】
阿爾緹娜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巴加曼眼睛睜圓了。
【為什麼啊？這可是帝國的慣例啊。要是他不戰而降的話倒是能夠以臣下之禮待之，但是一旦開啟戰端的話，就算在早期降服了，指揮官也是必須要處刑的。】
【因為，這不是太可惜了嘛！】
【那種卑賤的傭兵王嗎？！】
【不論是傭兵還是皇族，強者就是強者。要是能成為我方戰友的話不是更可靠嗎】
【什麼？！戰友？！不要開玩笑了，公主殿下！】
不僅是他，就連坐在旁邊的賈斯坦也是啞然。看來阿爾緹娜的意見對於帝國來說是超越常識的。
嗬嗬嗬，傑羅姆顫抖著肩膀笑道。
【的確，那家夥很強啊。比帝都那些窩囊廢的騎士們要強的多了】
【但是，帝國軍是有品格的說法的！將本來要處刑的對手，隻是因為實力強勁的理由而納入麾下的話……我反對！】
【哈哈！你這家夥的地位還要更下一層啊】
【難，難道跟我比起來，那個傭兵王還要在我之上嗎？！】
巴加曼臉都氣紅了。
哼，傑羅姆嗤笑道。
【當然了。你能夠躲開我的槍法嗎。要是宮廷的話有爵位保護著你，但是在戰場上平民跟侯爵都是一樣的】
【無禮至極！隻不過是一個邊境伯爵的身份，居然敢愚弄我？！】
【就是這樣。你這家夥就是這麼弱，稍微不滿就把爵位拿出來嚇人哪】
【在公主殿下麵前被侮辱了……到底還是不能忍受……！！】
【你這家夥隨便耍著與自己實力不相符的脾氣，可是選錯對手了。等到你腦袋搬家的時候，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可惡！可惡！】
巴加曼青筋暴突，仿佛馬上就要爆裂一樣。
雷吉斯歎了一口氣。
迄今為止都有強敵在前所以壓下了矛盾，但還是很困難啊。巴加曼是自小在宮廷中長大的貴族，不會尊重比自己爵位和階級要低的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傑羅姆則非常討厭沒有實力卻又狂妄自大的貴族。
簡直水火不容啊。
——如果是在故事中，要是能夠解決一個問題，那麼這兩個人就能和解了。
傑羅姆眼中隻有“能用的人”和“不能用的人”。
另一方麵，巴加曼深受宮廷的價值觀的影響。而且第二軍曾經長時間駐守在帝都。
而本次戰爭，最先與海布裏塔尼亞王國軍作戰的是第二軍，這隻能說是偶然了。之前因為建國紀念祭的政治目的而來到這邊，如果是以前的話也隻不過是偶爾會到西方來罷了。
本來，第二軍就是和第一軍一起拱衛帝都的部隊，缺乏實戰的經驗。
巴加曼是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和階級，他自身並沒有什麼實戰的經驗和功績。硬要說的話，“在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大錯誤”這樣就是最大的功績了。
傑羅姆和傭兵王武藝的比拚……就算怎麼說是騎士殉道的榮譽，也不過是裝點門麵的虛榮罷了。
長時間生活在宮廷裏的貴族，大都帶有這樣的脾氣。即使是雷吉斯之前所在的貴族軍也是如此。
容易感情用事。
在富裕的家庭中出生，毫無憂慮的成長，漸漸養成了任性自大，唯我獨尊的性格，仿佛自己是這個世界的支配著一樣的錯覺。
即使在成長的過程中學到了知識，也學會了宮廷裏的禮法，但還是難以養成自製性格的能力。
要是感情激烈的時候，就會像小孩子一樣逞強了。
——但不管怎麼說，要是變成決鬥了的話還是很麻煩啊。
第四軍是混合而成的部隊。本來原巴伊路修密特邊境連隊的老兵和原第二軍的士兵們就有一定的摩擦了。
也隻有先等巴加曼冷靜下自己的情緒，好好的考慮因果得失了。然後再在不傷害他尊嚴的情況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把事情向平和的方向引導去吧。
正考慮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阿爾緹娜探出身子。
【巴加曼卿，你真的有戰勝傑羅姆的信心嗎？】
【公主殿下……？！】
看到阿爾緹娜一副認真的表情，巴加曼臉都白了。
雷吉斯抱著腦袋。
——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但是，恐怕阿爾緹娜也隻是純粹的好奇心而已吧。
【如果真的戰勝了的話，那可是很了不起的哦？我當時和傑羅姆決鬥的時候是近身戰的說，不過如果他騎上馬拿起槍的話，我覺得不輸於傭兵王和萊托內尤哦】
【那，比殿下還……難道……】
【萊托內尤在大意的時候被傭兵王偷襲了哪。傭兵王和傑羅姆不相上下吧。我和他們三個人都打過了呢。劍術方麵的話感覺還是萊托內尤比較強，槍術的話是基爾伯特比較厲害。騎馬戰鬥的話那就是傑羅姆厲害了。巴加曼卿你在哪方麵比較拿手呢？】
【唔唔唔……？！】
萊托內尤的劍技可是很有名的。雷吉斯曾經看到過，可是把阿爾緹娜壓製的毫無還手之力。雖然對方也是依據她的感情而讓她選中了比較狹小的場地。
但不管怎麼說也是響徹大陸武勇的強者。
雖然巴加曼也是出身武將世家，從小沒少鍛煉劍術槍法，然而他現在的對手卻實在太強了。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的額頭浮起汗珠了。
雷吉斯咳嗽了一下。
【咳咳……那個現在大家都是一個部隊的同伴嘛。海布裏塔尼亞王國軍的動向現在仍然還不明了。比起個人實力的比拚，還是請你們協調分擔一下這邊的工作吧】
【嗯，嗯！軍師殿下說的對！現在可不是帝國內部反目成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