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掀開帳門,一股腐臭之氣便撲麵而來,令人聞之欲嘔。
那是安祿山身上毒瘡的味道。
營帳中央擺放著一張寬大的床,安祿山正坐在床上,怒叱著一個跪在他麵前的太監,他的手中已操好了皮鞭,似乎立即便要落下。
一個衣著暴露的美姬正縮在床角,瑟瑟發抖。她害怕安祿山遷怒於自己,連口大氣也不敢出,嚴莊進門來,她似乎根本沒有察覺。
在這張床的左右兩側,各有兩名狼衛挺立。與門外的那些狼衛相比,這兩人的眼中多了些智慧的光芒。盡管嚴莊的身上有狼毒香的氣味,但兩人看著他時,眼中還是透著敵意。
他們的智力比一般的狼衛高得多,所以能意識到,有人未經通稟就進入皇帳,並不是尋常之事。
安祿山舉起的馬鞭停在了半空。他如今雖幾乎完全失明,但聽力卻遠勝從前。他猛地抬起頭,用一雙渾濁無神的眼睛看向了嚴莊。
“誰?是誰如此大膽夜闖皇帳?”安祿山怒喝道。
嚴莊緩緩地放下了帳簾,他理了理衣衫,才拱手應道:“臣中書侍郎嚴莊!”
一聽到嚴莊的聲音,安祿山眼中的戒備頓時散去大半,怒火則隨之而生:“是你?你是如何闖過外麵的層層阻攔的?你可知擅闖皇帳是何罪過?”
嚴莊笑了,笑容裏滿是嘲弄:“陛下,您難道就不問問,我來這裏究竟有什麼事嗎?”
安祿山一怔:是啊!他怎麼會不知道夜闖皇帳的罪過呢?如今他來到此地,必然有大事,難道是戰事告急?
想到這,安祿山收起了幾分怒意,正色問道:“那你說吧,到此來究竟有何事?”
嚴莊沒有回答安祿山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陛下可知,近半年來死在您鞭下、杖下的大臣有幾位?”
安祿山一臉茫然,不知嚴莊究竟是何意。
“陛下不知道吧?”嚴莊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足足有五十八位!我們與唐軍交戰戰死的牙將以上級別的將領也不過三十幾人!陛下,您這樣行事,我們冒死起兵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安祿山的臉陰沉了下來:“所以說,你是來勸諫的了?”
“不,”嚴莊慢慢地搖搖頭,“過去的一切已經證明,您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了。即便您今日答應了我,我也不會再相信您的承諾。”
“那你當如何?”安祿山怒道。
嚴莊一字一頓,如吐金鐵:“我今日,是為誅殺暴君而來!”
“好!”安祿山大笑了起來,“好一個誅殺暴君!那就看你這個書生,有沒有這個本事吧?殺了他!”
話音未落,兩名狼衛已縱身而出,雪亮的鋼刀一左一右,斫向狼衛的脖頸與胸腹。
嚴莊身軀一晃,從雙刀的縫隙間穿過,姿勢顯得有些狼狽,但身上卻毫發無損。
兩名狼衛見狀,頓時目露驚疑。不過他們隻是遲疑了片刻,便又轉身攻上。兩柄長刀如狂風暴雨,瞬間便淹沒了嚴莊那略顯瘦弱的身軀。
然而在那繁密的劍光中,嚴莊的身影雖如浪中孤舟、風裏殘燭,卻始終片縷未傷。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嚴莊倒地的聲音,眼睛又看不清楚,安祿山有些焦急,張口便道:“你們怎麼回事?半天連個書呆子都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