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那個人為什麼那麼熟悉了!
終於知道為什麼安室透帶給她那麼熟悉的感覺是為什麼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把她從哥哥墓前叫起的男人,就是安室透!
——三年前——
奈美呆呆地跪在鬆田陣平的墓碑前,神情有些麻木,她不是不想哭,她也不是不傷心,她隻是,已經忘記了應該怎麼哭泣……
前來吊唁的警察也一個一個紛紛離開,就連佐藤美和子也被宮本由美扶著離開了,她本來就是內心及其堅強的女性,雖然受了打擊,但這正是磨礪,佐藤美和子一定能夠跨過這道坎,再度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奪目光芒。
而自己就不行了……奈美撫上鬆田陣平的墓碑,冰冷的觸感清楚地告訴她殘酷的真相,鬆田陣平已經死了……她已經,失去了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動力了……
自從
她和哥哥失去了雙親之後,就一直是相依為命走過來的,如果沒有鬆田陣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如何,也許,就這樣渾渾噩噩在這個世界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一個設都不知道的時候,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其實是無法釋懷的,她始終忘不掉過去自己的生活,她可以說,是厭惡並且憎恨著這個世界的。
嬰兒的本能令她尷尬,聽不懂的日語令她煩躁,沒有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讓她的心裏空空蕩蕩,她不是沒想過放掉過去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生活,她也不是對過去的生活如何懷念,她隻是,放不下而已……放不下對祖國的執念,放不下,回去的執念,放不下,在大好年華香消玉殞的怨恨……
是,她是很感激鬆田夫婦對她的關愛,也很羨慕他們家的溫馨,可,正是這種溫馨讓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她害怕,害怕著等有一天這一個美好的夢境被打碎,她會遍體鱗傷,因此,她幹脆就拒絕接受這個世界,把最自我的中心蜷縮在殼子裏,安分守己地扮演著父母疼愛的聰慧的小女兒,喜歡對著哥哥撒嬌並且讓哥哥喜歡的好妹妹……
然而,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封閉自己,在對著和自己朝夕相處相依為命的人時,總會不自覺地放開心防,因此,在某一天,當她終於自然地對著鬆田陣平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時,她就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失敗了。
她沒辦法再拒絕這個世界,她也沒辦法再活在自己的世界,她沒辦法把鬆田陣平放著不管,她始終記得,在父母去世的那一天,鬆田陣平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語氣堅定:“我會陪著你。”
既然已經沒辦法了的話,那就幹脆接受吧,不過,隻限於那個人。
她一直以為他們會平安到老,她會嫁給他的摯友,他會娶一個溫柔而又堅強的警局之花,然後,在白發蒼蒼的時候,蹣跚著圍坐在石凳上,看著不遠處玩耍的孩子們和藹地微笑。
然而這一切,都在哥哥死掉的時候碎成了碎片,她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就算接受了哥哥她也下意識地模糊了自己的記憶,她沒有在意自己家的住址為什麼聽起來有些熟悉,她也不想在意自己周圍還有些什麼鄰居的名字特別的眼熟……
“哥哥,你說多好笑……原來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一切之後,才意識到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夢境……原來我生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中,原來哥哥你,不過是一個炮灰……原來我,自始至終都不曾存在過……”
死死地抱緊墓碑,奈美開口,卻變成了習慣性的自言自語的中文,原來一旦鬆田陣平這個維係她和這個世界的連接點沒有了,她就會再度回到了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她再一次,拋棄了世界……
“怎麼辦……可是現在,我已經被拋棄了……哥哥,我好像…回不去了……”臉緊緊地貼在了墓碑上,奈美終於無聲無息地流下淚水,“我是鬆田奈美……我已經,忘記了原來的名字,我記得哥哥喜歡味噌湯喜歡喝咖啡,卻忘記了原來的自己喜歡做什麼,我記得媽媽最喜歡的花是百合花,我記得爸爸的煙鬥擺在書桌的左前方……我記得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忘記了……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