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國王看上去沒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言會刺激到麵前的人魚, “你的尾巴還能出來嗎？”
聽到薑無終於詢問了自己魚尾的事，海利亞方才籠罩在昏暗陰影下的臉龐才抬起來，解釋道：“回到水裏就會出來了。”
薑無道：“陸地不舒服, 你回水池裏也可以。”
去之前的水池裏再次開始漫無盡頭的等待？
海利亞抓起薑無的手腕咬了一口。薑無也不製止他，隻笑著反手用拇指分開他的嘴唇，柔軟的指腹輕輕刮過銳利的尖牙。掠食者的尖牙刮過人類脆弱的皮膚，有一種近乎刀尖上行走的危險感。
海利亞沉靜地看著他, 躁動不安的情緒被他這仿佛充滿愛意的舉動安撫下來。
“陸地很好。”
薑無把人魚坐得挺直的身體拉倒在自己身邊，四肢纏繞上去。對方冰冷的水生皮膚對於夏日的夜晚來說簡直是最佳降溫劑。
“好舒服。”國王笑眯眯地親親他的臉頰, “晚安。”
許久後人魚小心地把手落到薑無腰間, 見對方似乎已經徹底睡熟, 他囈語道：“再等等……”
純白的豎瞳在黑暗中仿佛是蓄勢待發的野獸, 一旦獵物妄圖逃脫，他便會展露出尖牙利爪。
第二天清晨，總管大臣向薑無報告說：“陛下，水道已經修好了, 等您朝會結束就會通到您的臥室。”
海利亞按下薑無要幫自己穿衣服的動作, 自己慢吞吞地係上帶子，雖然還不甚熟練, 但也能和昨天分毫不差。
“知道了。”薑無無奈地笑了笑, 對海利亞道：“你想玩什麼都可以和他說, 我一會兒就回來。”
總管大臣微微躬身, “為您效勞。”
人魚的視線對國王的背影緊追不舍，直到對方消失在長廊盡頭才慢慢收回。
總管道：“您要用餐嗎？”
海利亞：“生魚就好。”
總管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他隻更恭敬道：“請您稍等。”
如果這個白發青年真的是陛下那日帶回來的人魚，憑借著珍稀魔法物種的身份和人類的外表，也許對方會成為陛下心中地位最特殊的存在。
今天是月中的大朝會, 從神殿祭司代表到周邊城市的總督無一缺席。
剛剛走馬上任的硬朗青年脫下了簡單粗糙的麻布衣服，穿上一身嶄新昂貴的長袍幾乎能讓人把他錯認為某位貴族之子。
庇德斯以引領人的身份為梅傑一一介紹王宮朝會室的布局以及需要結識的官員。他在其他人欣羨的目光中感到陣陣飄飄然，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官運亨通，如今又率先與國王陛下麵前的新秀搭上了關係。
想到這，庇德斯朗笑著拍拍梅傑的肩膀，“好小夥！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可比那個倒黴蛋順眼多了。”
梅傑笑了笑，進退有度地和身份與他相近的大臣交談起來。他雖然沒有接受貴族教育，但航海生涯讓他視野開闊，各地的奇聞異事風土地貌都說得上幾句，加上為人又爽朗正直，很快就獲得了同僚們的友好。
克瑞斯作為神殿代表安靜地站在首列，並不參與他們的討論。隻是見一貫與自己交好的庇德斯今日沒有與他說上一句話，平時圍繞在自己和他身邊的大臣們也隨之離開，心中升起不屑。
都是群趨炎附勢的牆頭草罷了。
薑無進入室內後嘈雜的大臣們立刻各歸其位，發自內心恭敬地對陛下垂首行禮。
朝會內容乏善可陳。隻最後薑無提及了自己生日宴會的安排，詢問誰有意願來主持安排。
梅傑見同僚們都作沉思狀，幹脆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著高台王座上的國王，道：“我不了解宮內宴會流程，但熟知港口與海域，不如由我來接引各位航海而來的賓客。”
薑無道：“當然可以。”
庇德斯打定主意要好好拉攏這個年輕人，接道：“梅傑首次上任，陛下何不讓我與他一起負責接引事宜。”
“有道理。”薑無沉吟道，“那宴會……”
一直沉默不語的克瑞斯終於開口道：“既然庇德斯大人另有安排，不如讓我來安排宴會。”
執政官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內斯塔是神權國家，從前的國王總是受到神殿控製，神權常淩駕於王權之上。直到神眷國王的出現才改變了這一局麵，陛下作為神殿的直接掌控者成功將祭司們逐出權力中心，克瑞斯的提議實在讓他心生警惕。
可既然陛下同意，那他也無話可說，隻能暗中監視好對方的一舉一動。
海利亞坐在國王臥室外的陽台上，烈焰犬趴在他對角，一邊吃肉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海利亞。人魚淡淡瞥了眼黑狗，白色的睫毛透著極易摧折的脆弱易碎感。但在殘酷深海來去自如的生物，可能是弱者嗎？
他放下魚肉，自言自語道：“他隻是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