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奚琮擱筆, 光明之力湧入薑無體內，但他自己卻毫無所知。這些力量本就屬於他，薑無與他形影不離, 早就辨不清彼此之間的氣息。
薑無笑說：“讓別人看還真有些尷尬。”
奚琮心情良好，道：“這些畫都不會公開展出。”他怎麼舍得把自己的寶貝推出去供人評頭論足。
奚琮全然忘記了自己選薑無做模特的初衷。
“你的神學畫展呢？”
“取消了。”奚琮斟酌著詞句：“你……”
奚琮居然少有地卡了殼，半天才說：“我還有很多想法。”
“都想一個個畫出來，和你一起。”他抬手拂過薑無的耳朵, 惡魔這次並沒有像從前那樣蹭他，但奚琮沉浸在完成傑作的喜悅中, 對此毫無所覺。
薑無問：“那我要一直做你的模特？”
“嗯。”奚琮頷首, 完全沒有考慮過薑無是否會拒絕他的要求。
奚琮認真道：“到我……死去。”他說“死”的時候格外小心, 像是怕被神聽見, 真的奪走他的生命。
奚琮心裏暗暗自嘲，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糾結於根本不存在的神。但他想和薑無更長久地在一起。
薑無打斷道：“奚琮，我要走了。”
奚琮渾身一僵，立刻攥住他的手腕, 沉聲道：“你要去哪？”
“地獄, 或者其他什麼地方。”薑無聳聳肩，“你抓得我很疼。”
奚琮沉默地凝視著他, 灰藍色的眼中閃著複雜的神光。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放薑無離開。
薑無仍是平淡自然的模樣, 他繼續道：“人總是要分別的, 奚琮。”
“……我不想, 就不會。”奚琮聲音微啞。
畫室外的地板傳來沉重有序的腳步聲，大門很快被撞開，密密麻麻的槍口對準了兩人。
一如初次相遇的時候。
安德魯低嗬道：“奚琮！躲開！他是惡魔！”
奚琮卻置若罔聞，隻沉默而有力地凝視著薑無。
薑無：“我走啦。”
“不。”奚琮執拗道，“留下來。”
“那他們呢？”薑無轉頭點點銀彈小隊, 對著安德魯友好地笑笑。
安德魯混身發寒，麵容嚴肅到像是下一瞬就要扣動扳機。但隻有他知道，自己的心神正在為那個惡魔動搖，其他隊員亦是如此。
他咬破舌尖，再次喊道：“奚琮，退後！”
薑無緩慢但堅定地抽回手臂，對奚琮笑說：“你看，他們都要殺我，我留不下來。”
“你可以。”奚琮道，“我能保下你。”
他可以接受銀彈的邀請，成為他們的一員，作為交換來保護薑無。
薑無笑著搖搖頭，捧住奚琮的頭踮起腳吻了他。
“奚琮，你把我視作你的所有物。”
薑無後退兩步，笑說：“可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這段時間的照顧，就算作我當你模特的報酬吧。”薑無眨眨眼，“我們兩清了。”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扣下了扳機，沉悶的槍聲在室內響起。
奚琮瞳孔微縮：“等——”
然而有了光明之力，銀彈對薑無毫無作用，被彈開的彈頭砸了滿地。小隊成員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光明之力竟然能在一個惡魔身上出現。
薑無對奚琮揮揮手，“再見。”
奚琮伸出手，然而卻隻觸碰到一片虛空。
薑無消失了，安德魯卻無聲地長舒了口氣，按著耳麥報告道：“無麵惡魔消失了，奚琮沒事。”
奚琮怔愣地望著薑無消失的那片空地。
他的小貓、他的惡魔不見了。
奚琮收回手，隱忍的怒火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嚇人：
“如各位所見，惡魔已經離開了。”奚琮表情冰冷，“現在，請你們離開我的家。”
安德魯憋悶於奚琮不分好歹，當即二話不說便帶人離開了。
管家也被釋放，步履匆匆地趕往畫室，見到滿地狼藉倒吸了口涼氣。奚先生最愛惜的就是他的畫具，此時被銀彈的人弄成這樣，心裏指不定多難受呢。
但他很快就發現比起損壞的畫具，更糟糕的是小先生不見了。所以對方果然是惡魔……
管家：“小先生他……”
奚琮像是被抽幹了力氣，徒留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失了生氣。
他沉默著揮揮手，管家便隻好鎖好門退出畫室。
管家明明是想保護先生的安危，可看到奚琮現在的神態，他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
就算是惡魔，能讓永遠情緒低平的奚先生高興，那也是好惡魔。
奚琮無意識地將視線落到畫架上，上麵的薑無正眯眼對他笑得開心，邀請他去往樂園。
他把畫拿下來，回身時帶落了架子上的油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