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都很忙,鄭峪章的幾家公司年末足夠讓他頭疼了,家裏阿姨在忙著置辦年貨,楨楨已經放了寒假,可每天還有上不完的興趣班,空閑時間就忙著跟許久不見的小姐妹聚餐逛街。
家裏隻有安明知最清閑。
他拍完上部戲後有很長的休假,《覆巢》劇組那邊還沒有消息,但就算是他拿下這個角色,聽魏明說開拍也要到三月中旬了。
如果拿不下,那他可以一直休到下半年。
長時間休息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休得短叫休假,休息得時間長了,那就是失業了。他並不想失業。
演員是個不能停下來的職業,一旦淡出觀眾視野,再想複出就會變得很難。而且在家裏待得時間太長,會讓安明知心裏不踏實,如同漂浮在半空中落不了地。
換個簡單易懂的說法,會閑得發慌。
這讓安明知想起來車禍之後那一整年,前幾個月幾乎都在醫院度過,因為藥物和激素身材走樣,後來整日躲在家裏不肯出門。甚至有些時候,他連房間都不想出,即使是鄭峪章和鄭楨楨,他也不想麵對。阿姨把飯給放到門口才肯吃。
他也不願意接近那個還在繈褓裏嗷嗷待哺的鄭予陽,即使小東西對他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麵對自己不再漂亮的臉,他依舊對著自己笑得那樣開心。
可安明知看見他隻會更加抑鬱。
鄭峪章怕他心理出現問題,給他請了心理醫生來看,安明知不肯,情緒幾度崩潰,在房間裏莫名其妙大哭。甚至有一次,他自己偷跑了出去,跑回他跟鄭峪章以前住的那套房子裏,把自己鎖在黑漆漆的房間裏,連燈都不敢開。
最後還是鄭峪章找到他,他們又回到那套公寓裏住了一小段時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這種事上鄭峪章一貫很遷就他。事實上,無論安明知想做什麼鄭峪章都會遷就著他,隻要他不傷害自己。
可能他永遠都沒辦法知道,鄭峪章在聽到他出車禍時多麼著急和擔心。那種焦急與害怕,絲毫不亞於他站在手術室門前等待鄭予陽出生,甚至要更多。就像安明知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如果要在他和鄭予陽之間做出選擇,鄭峪章會毫不猶豫放棄小的選擇他。
這樣的事,鄭峪章定不會說出來給他聽的,他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說過,才給了安明知自己根本不重要的錯覺。
過了一兩個星期,安明知的情緒逐漸好起來,才肯接受心理醫生的到訪。最終他被診斷出中度抑鬱,診斷結果隻給了鄭峪章,他並沒看到,鄭峪章也從未告訴過他。
好在後來他重新振作起來,開始每天鍛煉,按時吃藥,注意飲食,每周都去鄭峪章給他找的醫院做傷疤修複……那段時間鄭峪章放下了公司的許多事,專心在家陪著他,一直到他走出那段陰影。
一切都很好,如果沒有鄭予陽。
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開始讓鄭峪章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心虛地補償他什麼。
等車禍過去了一年半,安明知才又重新接到戲,一個無關輕重的小配角,但他很知足。那部戲是魏明幫他接的,不是沒有男一男二的角色,隻是劇本爛,並且考慮到安明知的身體狀況,這個更適合他。
那年春天到了,安明知的春天也回來了。
正如跟鄭峪章相撞的時節,枯木逢春,萬物複蘇。
整個家裏就連鄭予陽都比他更忙。
鄭予陽早上忙著起床,在爸爸離開之後阿姨回來之前,偷跑到哥哥的被窩裏;然後忙著喝奶吃飯,他一天要喝五次奶,吃三頓飯和兩頓加餐,他已經學會了十以內的數字,一次都不能少的;吃完早飯後忙著搭房子,下午忙著看動畫片,畫畫和認字,晚上睡覺前還要陪小黃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