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浪漫不是常常有的,H市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雪,上次他們一起看雪是在北海道,那是三四年前了。

安明知人生裏大多數風景都是同鄭峪章一起看的。除了必要的工作會去不同國家和城市,他很少獨自出門旅遊。大學之前是學業繁重,大學之後是工作太忙,何況他十九歲就跟鄭峪章的人生綁在了一起,在這之前他都沒機會去四處看看。

跟著鄭峪章倒是去過不少地方,北海道看雪,帕勞潛水,西班牙小鎮的電影院裏私會……想一想,這些年的大多數閑餘時間,他好像都跟鄭峪章在一起。

隻是激情和浪漫被一點一點消磨,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去做當年做過的事。

雪越飄越大,落在安明知的頭發上,他整個人被包裹在鄭峪章寬大的衣服裏,暖和極了。有幾個孩子看見下大雪,也跟著跑出來玩,大人在後麵追著,安明知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

“爸爸,雪人。”鄭予陽用小手接著雪花,要讓鄭峪章給他堆雪人。

地上已經有了薄薄的積雪,可還不足以滾起來很大的雪團子。鄭峪章說:“等明天雪停了再堆。”

鄭予陽一聽,說不好不好。

安明知見他的小手都凍紅了,蹲下來揣到自己手裏暖,哄他:“現在該去睡覺了,等明天睡醒了,小雪人就來找陽陽玩了,好不好?”

小予陽張著嘴,發出驚奇的聲音:“真的嗎?”

“嗯。”安明知給他係緊圍巾,“雪人還會給陽陽帶禮物。”

“哇!”

“所以現在我們去睡覺好嗎?”

鄭予陽乖乖點頭。

鄭峪章靜靜看著這一幕,覺得神奇。鄭楨楨小時候都是扔父母帶的,他那幾年正忙,哪有時間養孩子,況且鄭楨楨的出生不在他計劃之內。

到了這一個,仍舊是意外,有了鄭予陽是他措手不及的,那年他已經三十五歲,本該是最穩重成熟的年紀,卻因為一個孩子的到來慌了手腳。

他意外,驚喜,慌張無措,竟然比第一次當父親還要緊張許多。

鄭予陽從小跟著他生活,鄭峪章才真正體會到帶孩子的辛苦,簡直就是小魔鬼,哭了、餓了、尿了,吃奶要哄,睡覺也要哄,肉團子似的軟糯糯一團,抱在手裏連力氣都不敢用,生怕用點力就捏變形了。

他是個耐性很差的人,脾氣急躁,毛手毛腳,最不適合跟小孩相處,甚至有點害怕小孩。好在有安明知在,他對小孩子的耐心和溫柔超乎了鄭峪章的想象。

但這些全都在鄭予陽喊第一聲“爸爸”的時候煙消雲散。

一個奶裏奶氣的小娃子,連走路都還沒學會,話也不會說,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卻有天能忽然喊出來模糊不清的“爸爸”兩個字,鄭峪章那顆**很久的心被暖化了。

“媽媽。”那個比鄭予陽稍大一點的卷發小男孩,牽著他母親的手,看著弟弟問:“我們都有媽媽,小羊羊為什麼沒有媽媽呢?”

小孩子童真稚嫩,聲音天真可愛,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能傳遍小院,落在安明知耳朵裏卻是心跳一頓,如在心頭上墜落的刀子。

小男孩的母親有些尷尬,看了看安明知,又看看鄭峪章,跟他解釋:“很多小朋友都是單親家庭的,昨天跟你一起玩的那個小朋友,不是也隻有爸爸嗎?”

“因為路辰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小羊羊也是嗎?”

“這……”他母親一時窘困。

小男孩看向了鄭峪章,跑過去問:“大舅舅,為什麼小羊羊沒有媽媽呢?”

鄭峪章抱起來他,他才讀一年級,長了一頭小卷毛,活像本十萬個為什麼。

“誰說的?不然你以為弟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啊。”

小男孩眼睛亮了,原來小羊羊也有媽媽的:“可是我沒有見過,連媽媽也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