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1 / 3)

錢謙益搖搖頭:“沒有。不過,其實又何止龔孝升,像陳百史、曹秋嶽那些人不是也無消息麼?哼,這些人機靈得很!他們既然曾經降賊,想必知道南來也難逃公論,隻怕索性遠飆深匿,或者競學洪亨九、馮琢庵的樣,改事東虜也未可知。這種人,又想他做什麼!啊暗鼙糾匆膊幌腖皇翹慫擔浣誚翟艉螅腥嗽仕我勻緔耍核擔骸蔽冶居辰塚淠渦℃豢蝦危‘所以弟倒想問一問他是否果真如此。“錢謙益哼了一聲:“他的如君,不就是舊院的顧眉麼?若是別人,弟倒不敢妄測,若是眉娘,卻決然不會!八成倒是龔孝升自己貪生畏死,無以自解,卻推到妾婦身上!”

“噢?不知何所據而雲然?”楊文驄好奇地睜大眼睛。

錢謙益沒有馬上回答。他微笑地拈著胡子,瞧瞧楊文驄,又瞧瞧冒襄,現出欲言又止的樣子。末了,他說:“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不過兩位都不是外人,所以弟也無妨說說,聊當席上的談資——說來這還是崇禎七八年間的事。其時眉娘年方十七八。一日,餘中丞將她召至家中侑酒。適逢黃石齋在座。諸客見石齋平日言談動靜,俱嚴守禮法,便暗中相約,要試他一試,於是合力將他灌醉,扶入密室之中,又命眉娘盡弛褻衣,與之共臥榻上……”“啊,是盡弛褻衣?”楊文驄笑嘻嘻地問,他顯然來了勁,一雙小眼睛也怪樣地閃爍起來。∧米∧花∧在∧線∧書∧庫∧

錢謙益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接著又說:“其後,諸客便反鎖門戶,以待消息。據說,夜半時,眉娘見石齋酒醒,便呢近之。誰知石齋隻搖搖手,便轉側向內,酣然睡去。眉娘推他不醒,隻得作罷。

及至到了四更時分,石齋已醒,轉麵向外。這一次眉娘卻佯裝熟睡,複以體膚偎傍之。誰知石齋仍一無所動。未幾,又複酣睡如初。直至翌晨,眉娘披衣而出,具言夜來情狀,諸客方始歎服石齋之定力。“說到這裏,錢謙益就停住了,伸手去拿案上的酒杯。正聽得入神的楊文驄怔了一下,遲疑地問:“哎,隻這件事,又何以見得眉娘必不會阻攔龔孝升殉節?”

錢謙益呷了一口酒,抹了抹胡子,這才微微一笑說:“可是,眉娘當時還說了一句話,端的是奇極,峻極!她向諸客說:”公等為名士,賦詩飲酒,可謂極盡人間快活;惟是將來為聖為佛,成忠成孝的,卻是黃公!韻耄砸喚楸崩镅袒ǎ苊鞅媧死懟5貝吃羧刖┦保ㄐ⑸熱粽娓鼉鮃庋辰塚製窕崍Τ植恍碇恚?“錢、楊二人談得津津有味,冒襄在旁邊聽著,卻感到越來越沒有意思。這種對某人何以失節的探究,如果說,早在北京失陷的消息傳來之初,他還會有點好奇的話,那麼,如今卻不同了。是的,那時他於震驚和悲憤之餘,一心隻想立即趕到南京來,投入救亡圖存的抗爭中去。就連舉家逃難那十天半月裏,他都感到焦急難耐,氣悶異常。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了。可是結果又怎麼樣呢?且別說跟隨史可法北上巡視期間,那些令人發指的所見所聞;就拿南京城裏的情形來說,競依舊是一派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景象。如果說,也有什麼緊張氣氛的話,就是朝中兩派的鬥爭正在愈演愈烈,大有決心拚個你死我活的勢頭。“啊,難道是我離開得太久,對社局生出了隔膜之故?”冒襄不安地、煩悶地想,“可是,以建虜給史公的那封狂妄傲慢的來書而觀,他們的虎狼之心,實在已昭然若揭,就是打算入主中國,逼我江南臣服於他。對於這種不知禮義忠信為何物的化外夷狄,莫非朝廷還以為可以高枕無憂,而不須急謀應付之策麼?莫非當朝的大老們,包括皇上,還以為可以就這麼混下去,鬥下去,而根本不知道,一旦建虜打過來,大家全都得完蛋?”正是這種巨大的恐懼,使冒襄感到深深的憂慮和苦惱。而當看到錢、楊二人還在那裏嬉笑自若地高談闊論,這種內心的困擾就轉化為強烈的不滿,乃至惱恨了。

“龍老,”他突然問道,由於在今天的場合裏,不便向主人發泄,他就轉向了楊文驄,“目今朝廷新立,天子聖明,正是才高捷足者先登之時,何以龍老這番起複,止得一部曹之職,未免過屈,令人好生不解!”

楊文驄是兩個月前,以兵部主事起用的。官居正六品,比起他的親戚——總督漕運的鳳淮巡撫田仰來,可是低了一大截。此刻,他正同錢謙益談得高興,冷不防聽冒襄這麼詢問,倒怔了一下,回頭疑惑地望著,沒有回答。

冒襄接著又說:“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現今令親馬瑤草貴為當國,位極人臣。有這麼一座大靠山,龍老之擢升,不過易如反掌,何以竟延宕至今?”

“嗯,此事弟也甚覺不解。以龍老之高才,正應大用才是!”錢謙益也一本正經地接上來。他顯然沒有聽出冒襄的譏諷之意。

楊文驄眨眨小眼睛:“這個……”

“莫非,”發現什麼時候都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紅了臉,冒襄感到一種惡意的愉快,“莫非馬閣老不以龍老與我東林複社來往為然,所以不肯援手?倘如此,往後牧老與晚生倒該避嫌才是了,哈哈!”

楊文驄搖搖頭:“不是。”停了停,又吞吞吐吐地說:“不瞞二位,弟之員外郎之任,日內便要發表了。”

員外郎是正五品,在部中已列入重要官員一級。所以錢謙益馬上改容拱手,恭賀說:“噢,如此可喜之事,龍老何不早說?也好讓弟等高興高興呀!”

楊文驄苦笑一下:“不過,弟已向部裏呈文,堅請外放了!”

“哦?”正準備舉酒相敬的錢謙益停止了動作,驚訝地問,“如何放著舒舒服服的京官不做,兄竟堅請外放?”

冒襄也冷笑著接上來:“是呀,雖說京師險地,為官不易,不過有馬閣老給龍老撐腰,這京師豈止不險,直是無波之銀漢,入閣之坦途呢!”

這一次,挖苦的口氣更加明顯,連錢謙益也為之一怔。但楊文驄卻沒有著惱。

他紅著臉,低聲說:“正因有他在,所以弟才堅請外放。”

“什、什麼?”莫名其妙的錢謙益顯然疑心自己沒聽清,側著耳朵追問。

楊文驄卻沒有再回答。他舉起酒杯,湊到唇邊,隨即又放下了。一種憂鬱、苦悶、頹唐的神色越來越分明地從他的圓臉上顯現出來。末了,他苦笑一下,說:“兄等以為,國事鬧到眼下這種地步,當真還有可為麼?”

“……”

“莫非,兄等還瞧不出來,朝廷的局麵,照這等弄下去,這江南半壁,遲早都要玩完麼?”

平日看似無憂無愁的好好先生,突然說出如此深切不祥的預言,確實令人意外。

冒襄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得收起鄙夷的神情,遲疑地問:“可是……”“老實告知兄等吧!”楊文驄粗暴而又苦惱地一擺手,“阮圓海因東林諸公堅持‘逆案’,力拒他起用,近日已說動馬瑤草,以修‘順案’相抗。他以周介生降賊為由,將周仲馭牽連收捕,不過是發端而已,大獄還在後頭!”

因為李自成在西安稱王時,國號“大順”,所以“順案”,自然就是指的要查處北京陷落時,明朝官員中的投降變節行為。而在這類官員中,屬於東林、複社的人為數不少。馬、阮等人準備由此下手,居心是一目了然的。如果說,在此之前,冒襄所聽到的隻是陳貞慧的猜測的話,那麼,此刻從楊文驄口中所得到的,卻是無可懷疑的實證。以至一刹那間,猶如席上炸響了一個霹靂似的,把他震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文驄卻似乎並沒有注意聽者的反應。看來,在他心裏早已積存了許多想法和苦悶,隻是以往一直沒有機會發泄,現在一旦說開了頭,他就不想半途停祝“非是弟要責難兄等,”他兩眼盯著手中的酒杯,苦惱地說,“此事鬧到今日這地步,東林、複社的舉措也有欠妥之處。阮圓海自崇禎元年獲罪廢置之後,百無聊賴。其處心積慮所謀者,不過一官。

東林方麵倘能稍假寬容,放他一馬,未必不能用其所長。然而卻禁製打擊不遺餘力,令彼怨毒日深,結果,唉……“要在以往,聽見對方這樣議論,冒襄就會勃然變色,加以反駁。

然而,不知為什麼,此刻他卻頭一次感到有點茫然。“也許,當初我們確實不夠老練,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要是做得更聰明、機巧一些,也許就能避免今天的局麵。但是……”正這麼沉吟著,坐在旁邊的錢謙益已經垂下眼睛,捋著胡子,用酸溜溜的聲調說:“龍老此責,自是讜言正論,實足振聾發聵。惟是天下滔滔,能作如是觀者,能有幾人?便是小弟,當年隻因……哎,那些事,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冒襄怔了一下,隨即也就明白,這話所指的正是兩年前,錢謙益本人試圖利用虎丘大會,替阮大铖開脫那件事。而他所責備的“滔滔者”,無疑也包括冒襄本人在內。不過,眼下冒襄已經沒有心思爭論,隻瞥了主人一眼,他就轉向楊文驄,脫口問道:“那麼,依龍老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諸君子方能免於‘白馬之禍’?”

楊文驄搖搖頭:“事到如今,隻怕已不易措手。”停了停,又沉思地說:“唔,倘能救得周仲馭、雷介公,便能使阮圓海失卻口實,此禍或許能解。至少,也能緩阻其謀……不過,也難!”

“啊,莫非馬瑤草之意已決?”冒襄緊張起來。由於楊文驄所指出的解救關鍵,同陳貞慧的見解完全一致,使他對好好先生頓時增添了信任感。

“馬瑤草倒不足深慮。他為人雖則剛愎,卻與東林諸君子並無刻骨之怨,而且立心疏闊,據弟所知,倒無興大獄之心。惟是阮圓海曾有恩於他,是以不得不百計報之……嗯,為今之計,倘能請出皇上,降旨幹預,此事或有可為。”

冒襄心中一動,連忙追問:“請出皇上——卻不知何人堪當此托?”

楊文驄拈了一會胡須,隨即抬起頭,小眼睛裏射出果決的光芒,一字一頓地說:“王覺斯!”

王覺斯,就是內閣次輔王鐸。對方的提議,竟然又一次同陳貞慧等人不謀而合!

冒襄錯愕之餘,不由得激動起來。因為連身為馬士英妹夫的楊文驄,也能如此仗義為懷,真心實意為東林、複社方麵出主意,這是冒襄所始料不及的。“既然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看來我也無須再躲閃了。幹脆,趁此機會把事情攤開來,談妥它!”

於是,他興衝衝地轉過臉來,打算征求錢謙益的意見,並請對方憑借交情,出麵說服王鐸。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錢謙益卻低著頭,隻顧喝酒,對楊文驄的建議似乎沒有聽見,並且分明在回避著冒襄投去的目光……五南京的各部衙門,大都集中在皇城的正門兩側,惟獨刑部卻設在太平門外的玄武湖畔。那是被眾多的樹木環抱起來的一大片房舍,除了辦事、審訊的衙門之外,拘押犯罪官員們的監獄,也設在那裏。這種黑森森的牢獄,全都有著高高的圍牆,牆頭上布滿了防止犯人逃跑的蒺藜。從頂端雕刻著狴犴圖形的券門走進去,裏麵是一片空地。右邊上首,立著一座三麵敞開的廳堂,堂內設著公案。

橫梁上還懸著一塊鐫有“青天白日”字樣的牌匾。那是提審犯人的地方。穿過空地,還有一道式樣相同的二門。兩麵又重又厚的鐵皮門扇,平常總是緊緊關閉著,還上了一把大鐵鎖,隻在門扇上開了一個小圓窗。圓窗裏照例就是關押犯人的牢房。

一間一間,都由粗大的木柵隔開,裏麵又黑又潮,還散發出陣陣臭氣。環境的惡劣是不問可知的。更何況作為犯人,還隨時隨地要受到獄卒的監視和淩辱。

由於黃宗羲的門路遠不及陳貞慧的多,所以直到周鑣、雷演祚從錦衣衛掌管的中城監獄,轉移到刑部屬下的“天牢”來關押之後,他們才得到確切的消息,於是立即偕同吳應箕,還有方以智前去探視。這時距事件的發生,已經過去整整四天了。

現在,三位社友騎著驢子,來到了太平門外。周鑣的仆人周順挎著一籃子食品和幾件衣物,在後麵相跟著。一路之上,大家很少交談。就黃宗羲和吳應箕而言,是因為接連幾天,他們和社友們一道商議應變之策,已經連爭帶吵地弄得精疲力竭,這會兒都不想再開口。至於方以智,今天是因為來訪吳應箕,臨時碰上,才要求跟著前來的。在此之前,他一直躲在天界寺,沒有再參與社事,對許多情形都不甚了了。加上他“失節降賊”的那筆疑賬,朝廷至今還掛著,未曾給他撤銷,也使他始終直不起腰板。如今看見黃、吳二人冷著臉,他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自然,不說話並不等於無憂無慮。就拿黃宗羲來說,此刻心中那一份憤激和痛恨,恐怕隻有他自己才能真正了解。事實上,在社友當中,要數他與周鑣的關係最深、也最密切。盡管有一陣子,由於他的自以為是和不聽指派,顧杲似乎跑到了他的前頭去,但自從老頭兒最終決定把他推出來,扶上了一社之首的位置之後,雙方的關係,就被賦予了與眾不同的色彩。黃宗羲於感動之餘,心中每每激蕩起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莊嚴、慷慨之情。所以,一旦得知周鑣在中秋之夕解救了阮大铖之後,反而橫遭逮捕,黃宗羲的憤慨和憎恨,就不光限於馬士英和阮大铖這些卑劣小人。連弘光皇帝,也因為照準了馬士英的捕人請求,受到黃宗羲的強烈“腹誹”:“哼,用不著征詢朝臣的公論,也全不理會誰是誰非,隻憑馬老賊一紙誣告,就濫用君威,把堂堂士林領袖,當做可以任意作踐的奴婢。這是什麼治國之道!聖人的經典裏,又有哪一篇哪一句說過,為人君者可以如此率性胡為!”然而,憤恨歸憤恨,橫蠻無理的現實,又是如此牢不可破地擺在眼前。所以,當一連幾天,與社友們反複商議,都找不到營救周、雷二人的可行辦法時,黃宗羲胸中的那股子隨時都可能爆炸的憤恨,就因為絕望和壓抑,而化為極度的冰冷和沉默。即便是此刻,他與社友們走在探視周、雷二人的路上,這種情緒依然沒有改變。

不過,漸漸地,吳應箕同方以智的交談從背後傳了過來。起初,話音不高,而且時斷時續,在三匹驢子的得得蹄聲中,顯得有點零碎模糊。後來,隨著談話者提高了嗓門,就變得清晰起來。

“聖人雲,‘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一個冷峻的聲音說,那是吳應箕,“既然皇上執意要把大明的江山送給馬老賊做人情,我輩自然犯不著替他白賠上性命!不過,弟眼下還不到逃的時候。一者,周、雷二位陷在獄中,弟不能撒手不管;再者,他們雖則逮了周、雷二公,諒他還未敢即時對我輩下手。”

黃宗羲心中微微一動:“逃?他們怎麼已經想到要逃?”由於沒有想到這種念頭會出自一貫以強硬著稱的吳應箕之口,黃宗羲感到頗為突兀。

“何以見得他們不敢下手?”方以智問。聽口氣,顯得心事重重。

“他們此番收捕雷介公,用的是迎立時他曾倡言今上不孝的罪名;捕周仲馭,是以其族弟周介生降賊為由,而株連之。此二者,自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然而馬瑤草如今手握國柄,亦欲屍位自固,驟興大獄,必使江南震動,朝野離心。何況左良玉雄踞武昌上遊,彼亦不能不心存忌憚。所以,隻須我輩應對得法,至少眼前尚不至於有縲絏之憂!”

吳應箕的這番分析,倒有一定的道理,表明他剛才說眼下還不打算逃走,並非假話。特別是同樣的分析,應該也能說服有類似念頭的其他社友。黃宗羲默默聽著,心中稍感寬慰。“嗯,馬瑤草既然有此忌憚,周、雷二人想來也暫不至於危及性命。

那麼,我們還可以繼續設法救他們!”他想。然而,接下來聽到的談話,使他不由得又支起了耳朵。

“兄可認得徐澤商麼?”吳應箕換了一個話題問。

金壇人徐時霖,字澤商,是周鑣門下的大弟子,雖然這一次沒有跟隨老師到南京來,但社友中不少人都認識他。果然,隻聽方以智回答:“認得。”

“周仲馭今番被逮,追究根由,其實是他弄出來的!”

“什麼?這、這怎麼會?”方以智分明大感意外。

“仲馭被逮,全因周介生牽連。惟是降賊而南歸者,比比皆是,何以獨將介生治罪?無非說他曾向闖逆上表勸進,中有‘比堯舜而多武功,方湯武而無慚德’等大逆不道之語。據其族人昨日來京申白,此語實乃徐澤商所生造,欲以此誣陷介生。

誰知正貽馬、阮以口實,禍延乃師!”

“啊,競有此等事!隻是徐澤商身為君子門下,何以競出此卑汙手段,傾陷介生?”大約由於在北京期間,與周鍾有著相似經曆的緣故,方以智對這個消息顯得特別吃驚。

吳應箕沒有立即回答,似乎也為社內出了這種自相殘害的醜聞而深感厭恨。驢蹄的得得聲在寂靜中響了好一會兒,他才甕聲甕氣地說:“仲馭和介生,本來俱不失為社內賢才,其奈以睚眥失歡,各不相下,競至勢同水火。倘若僅止於白守門戶,斷絕往來,倒還罷了,偏偏又各逞意氣,放縱門下,終致有今日之奇禍,亦可謂社局之一大詭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