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頭顱剖開!
戚潯說的尋常,祈然幾個卻神色大變,餘鳴已經死的很慘了,還要將他的腦袋也剖開?而這話,還是從一個看眼睛便知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口中道出的!
傅玦大抵也沒料到戚潯驗屍的法子如此生猛,看她的目光越發深邃。
宋懷瑾有些遲疑,餘鳴的家小都在嚴州,短日內聯係不上,而尋常剖屍,都要征詢親眷同意,可他很快決定道:“驗,若真是凍死,他被害之處便不是這屋子。”
戚潯得令,轉身便去選刀,最終,挑了一把柳葉大小的薄刃,她站在案前,剛要抬手卻又看了一眼外頭眾人,他們沒有回避之意。
宋懷瑾也道,“驗屍的場麵不好看,諸位大人想知結果,可回避等候。”
兩位太守掌管一方吏治,時常審斷刑案,辛原修和傅玦出身軍中,這點場麵不算什麼,祈然強做鎮定,田萬春捂著口鼻,又怕,又忍不住去看。
無人回避,除了不願露怯,他們都想看看這個女仵作是如何驗屍的。
宋懷瑾不再勸說,一回頭,便見戚潯沿著死者的顱骨線割開了頭皮。
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戚潯靈巧的指節不斷變換柳葉刀的角度,很快,餘鳴的半邊頭皮被剝了下來,眾人離得遠,瞧不清具體模樣,可光想,也覺胃裏不適頭皮發麻。
越是如此,越顯出戚潯的專注和鎮定,她沉浸其中,不像在查驗腐屍,倒像是美人繡花,書生揮毫,氣定神閑做極尋常之事。
大約等了兩盞茶的功夫,戚潯才道:“大人來看——”
宋懷瑾走過去,戚潯指著露出的顱骨,“死者頭上無任何外傷,可顱骨卻有裂紋,且裂紋細小,不似外力撞擊。”
“這是為何?”
“是因餘大人受寒凍而亡,顱內腦液被凍住膨大,撐破了顱骨,這才造成了細碎裂紋,如此,餘大人被發現的東廂毫無其他痕跡也有了解釋。”
“這樣的天氣,人若衣著單薄在外,個把時辰便會受寒而亡,時辰再久些,體內的積液血液都會被凍住,凶手在外分屍,此時大部分血液都留在死者體內,而後凶手帶著肢解過後的屍體回到餘大人的屋子,將斷肢擺成人形,因屋內有地龍,屍體解凍軟化,血水便會從傷口處流出來——”
她說完推測,又看向劉義山的方向,“若我猜的不錯,當日劉驛丞來到屋內,所見餘大人麵頰上應該已經有凍傷。”
劉義山忙回想,“當時已是天黑,我們來時入目便是流了滿地的血,餘大人臉上好似的確有紅斑,隻是屋內光線昏暗,我們被血色和死狀所駭,無心思細究。”
宋懷瑾道:“這正是凶手的目的!先讓大家覺得害怕,而後忽略細節。”
戚潯道:“屋內並無血液濺射的痕跡,且若是分屍,再好的刀法也該會在屍體身下之地留有痕跡,可這屋子地磚上卻幹幹淨淨,足以證明此處並非分屍之所。”
宋懷瑾又有了新的疑竇,“所以凶手先殺人,再分屍,而後帶著肢解的屍體回了屋子?且不說□□凶手如何帶肢解的屍體回屋,他若想做的不引人注目,便應該將屍體留在外麵做成意外,或者幹脆抹掉一切自己的痕跡,便於藏匿,為何要費這般大周折?難道隻為了讓現場血腥駭人嚇嚇大家?”
宋懷瑾想不通誰要用這般法子殺餘鳴,而派去排查驛差的人還未歸來,這案子的真相,似乎越發撲朔迷離了。
“可能是為了劉驛丞提過的觀音廟傳言。”
說話的功夫,戚潯已將餘鳴的頭顱恢複了原樣,若不細看,甚至看不出頭皮被割裂過的痕跡,她又道:“凶手費盡周折,造出眼前難以解釋的殺人現場,隻會讓不了解內情的人覺得是鬼神作怪,正好合了觀音會詛咒人的傳言。”
宋懷瑾也覺有理,“詛咒殺人,這樣裝神弄鬼的把戲我們也見的多了。”他忽然心神一振,“能往這裏謀劃的,多半是早就知道這傳言的人。”
他盯著劉義山,“案發之後,誰第一個這樣想?”
劉義山瞬間緊張起來,“第、第一個……那,當是下官……”
他磕磕絆絆說完,惶恐之色溢於言表,“不是下官故意誤導人,實在是周邊的村鎮早就流傳開了,那觀音廟距離我們驛站還很近,就在後山上,下官也常去供香,而當日下官是第一個瞧見餘大人死狀的,難免就想歪了。”
“放供品也是你吩咐的?”
劉義山心虛的點頭,“是,是下官吩咐的。”
宋懷瑾上上下下的盯視劉義山,劉義山幾乎要給他跪下,“大人,真的不是下官啊,此案一出,下官這驛丞隻怕都當不成了,下官怎會自斷官路?”
餘鳴位高權重,且死在驛站內,如劉義山所言,他的死的確先讓驛內上下產生危機,而凶手有計劃行凶,手段殘忍,總給人一種凶手與餘鳴早就認識,且結怨頗深之感,餘鳴為官在嚴州,並非檀州,此番不過一過客,相較之下,能和餘鳴有舊怨的,還是與他同朝為官的幾位可能性更大些。
官場之上爾虞我詐明爭暗鬥極多,或許有外人不知的舊仇呢?
宋懷瑾麵上不說,心底卻想先排查這幾個朝廷命官,可事到如今,他卻有些猶豫,他忽然問“幾位大人與餘大人都曾隻有過幾麵之緣,可否說說?”
祈然幾個麵麵相覷,他道:“這個在你來之前,我們互相都交過底了,我們都未在同一處為官過,我和餘鳴上次見麵還是在五年前,也是他回京述職,劉太守和吳太守也是數年前見過他兩次,辛將軍是在三年前去嚴州辦公差時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雖是同朝為官,可他們這等外放官員,的確交集甚少,宋懷瑾又問:“那諸位誰知道餘大人可曾做過什麼對他人不利之事嗎?這觀音廟的說法,是觀音會詛咒惡人,凶手要利用這一點,當是知道餘大人做過什麼,可我查過,他的官評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