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九牽機39(1 / 3)

夜色已深, 但傅玦還是親自將戚潯送回家中。

馬車停在琉璃巷家門外,傅玦對戚潯囑咐道:“明日如常去刑部,晚些時候早些歸家,在家中等我, 我亦會令人送信給江默, 讓他來此處,王府或是刑部, 他都不便去。明日還是太後千秋壽辰, 傍晚時分我要入宮赴壽宴,出宮時許已二更天,到時來此告知你們明叔的境況。”

戚潯點頭, 又問:“王爺不會出麵,可對?”

傅玦握著戚潯的手, “不會,我借以公事之由, 留在另一處私宅等消息,若有不妥, 也好及時應對, 謝南柯那裏, 我會派人交代宋懷瑾,明日隻有營救明叔最為緊要, 明叔被救走,孫律必定會令全城搜捕, 京城內多會動蕩難安。”

戚潯亦有料想,自當應下,“好,我等王爺。”

她說完, 傅玦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這才將她放開,戚潯下了馬車進院門,正待關門之時,又見傅玦掀著簾絡仍望著她,她心跳的快了些,用了些意誌才將門關上。

合上門閂,馬車卻未走,戚潯又等了片刻,心知傅玦要看著屋內燈亮,這才轉身進屋子將燈盞點燃,果然,馬車轔轔聲此時才響了起來。

戚潯發了一會兒怔,利落的去梳洗歇下。

翌日一早,戚潯照常去刑部應卯,進門便碰上宋懷瑾,他昨夜未離開衙門,眼下烏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茬,看到戚潯便歎氣,“謝南柯真的鬼迷心竅了,如何審都不交代,當真是報了求死之心。”

說完此言,他又歎氣,“你可知王爺昨夜入宮的結果不好?”

戚潯搖了搖頭,宋懷瑾唏噓道:“王爺一早派了人來交代,說繼續審謝南柯,若是能拿到證供,這案子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查不出來,便得早些結案。”

說至此處,他忽然望著戚潯問道:“徐聞璋這個名字,若是沒記錯,應該隻出現在十二年前欽州駐軍的案卷之上,你是如何記得的?看過那案卷?”

戚潯腦海中急速轉動,“不,是在三年前的柳州民亂案中看到的,柳州民亂案延續了欽州民亂案的判罰,案卷上提到了欽州駐軍案。”

柳州的案子宋懷瑾尚有印象,朝中也的確喜歡遵從舊例,但上麵到底怎麼提的,宋懷瑾已記不清了,他點了點頭,“多虧你記性好,否則還不知道謝南柯還有這樣一層身份,想他分明是逃犯之身,卻敢入軍中,又入大理寺,真是膽大包天。”

時辰尚早,宋懷瑾麵上多是疲累,“今日王爺要去調查徐聞璋的舊事,隻怕不來衙門了,我去洗把臉歇會兒神,待會兒繼續審謝南柯。”

戚潯心底微動,“那大人,卑職可能去地牢看看?”

宋懷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會些醫術,正好去看看他那傷是否致命。”

戚潯應聲,忙往地牢的方向去,謝南柯身上的傷戚潯心底有數,自然是不致命的,但倘若建章帝真的下令結案,謝南柯縱然傷勢不重,也活不了多久。

這是戚潯第一次自己走入刑部地牢,清晨的曦光不算亮,逼仄陰濕的甬道幽長昏黑,像沒有盡頭似的,她腳下的路變得格外漫長。

半晌,戚潯才走到審問室外,待進門,便見謝南柯帶著鐐銬,蜷縮在牆角,他雖未再受重刑,但沒日沒夜的審問極耗心神,此刻意識都有些恍惚,聽到腳步聲,他身子一抖,又微微睜眼朝門口看了看,見是戚潯,他緊縮的肩背微鬆。

戚潯走到謝南柯麵前蹲下,目光複雜的望著他的臉,謝南柯先還不為所動,可被看得久了,莫名有種壓迫感。

“他們問不出,便又派了你來?”

一夜未進食水,謝南柯語聲嘶啞的厲害,戚潯不搭話,隻問道:“你覺得你父親當年罪不至死,卻被冤殺,這些年,便未想過給你父親伸冤嗎?”

謝南柯眼底又起嘲弄,“伸冤?當年的案子是三法司審定,先帝下令誅族,這麼多年過去,早已蓋棺定論,如何伸冤?”

他眼瞳顫了顫,又緊緊地閉上眸子,“我隻是個凡人,隱姓埋名,連出身都與尋常寒門無異,真如螻蟻一般,螻蟻又如何能撼天?”

戚潯牙關緊咬,有一刹那,甚至想道出幾分真相使得謝南柯共情,說不定會令他動搖,但如今情勢緊張複雜,戚潯如何敢冒險?

“那你至死都是謝南柯,而非徐鑠之,你甘心嗎?”

謝南柯艱難的吞咽了一下,仍然默不作聲,戚潯抿唇道:“你昨日說過,旁人總難想象他人的苦處,你知道瑤華之亂死了多少人,若死的那些人都是被冤枉,你當能比其他人更明白其中的冤屈——”

謝南柯的眸子驟然睜開,又以一種複雜的神色盯著戚潯,戚潯容色微斂,“當年幫你們隱姓埋名的人,便是指使你殺死呂嫣之人,也極有可能是瑤華之亂幕後真凶,甚至你父親也是幫凶之一,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便是你父親的死,或許也是有人刻意所為,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戚潯不願做太多脫離證據的假設,但事已至此,她太想讓謝南柯開口,謝南柯到如今也不願交代,無外乎心底怨憤太多,卻對恩人感恩戴德,但他若開始懷疑恩人的用心呢?

謝南柯眼瞳微縮,唇角亦愈發抿緊,正相持不下,牢室外忽然傳來一陣極快的腳步聲——

“戚潯?你在嗎?”

是周蔚的聲音,戚潯立刻站起身走至門口,“出了何事?”

周蔚道:“拱衛司的囚車要出宮門了!很多人跑去圍看,你要不要去!”

戚潯心頭突地一跳,立刻點頭,“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謝南柯,謝南柯人蜷縮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神情,她未再多言,與獄卒交代一聲之後,快步離開了地牢。

外間王肅等人正和宋懷瑾聚在一起議論,見周蔚和戚潯出來,宋懷瑾不由道:“你們也太愛熱鬧了,如今都穿著公服,卻去圍看拱衛司的差事,像什麼樣子?不能都去!”

周蔚便道:“那卑職和戚潯去!”

戚潯著尋常裙裳,周蔚前幾日又吃了苦頭,宋懷瑾不免對他寬待些,便揮了揮手,“隻給你們兩盞茶的功夫,別跌了我們大理寺的臉麵!”

周蔚樂嗬嗬應聲,拉了戚潯一把,“快快快——”

二人相攜出刑部大門,順著衙門前的長街往禦街方向走,沒多時,便見禦街兩側圍了不少人,有從安政坊和勤政坊來的權貴與仆從,也有不少著公服的諸處衙門之人,周蔚帶著戚潯擠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了宣武門方向嚴陣以待的拱衛司侍衛。

拱衛司精衛各個著玄黑麒麟服,腰配銀刀,提早在宮門外列陣相候,周蔚和戚潯剛等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見有人禦馬而出。

禦馬打頭的正是官服加身的孫律,他威勢迫人地高坐馬背之上,一雙陰沉的眼瞳直視前方,偶爾掃過人群,便好似搜尋獵物的虎豹一般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