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狠狠閉上眸子,又深吸一口氣,待平複過這股子怒意,方才顫聲道:“好大膽的傅韞!當真是好大膽的傅韞!當年誅族之刑已定!他怎麼敢保下寧家的孩子,還敢堂而皇之地將他帶到朝堂上來!臨江王,竟然讓一個罪族遺孤做了大周朝第一個異姓王!”
太後說的直喘氣,又立刻看向孫律,“前朝如何說?”
孫律沉著眉眼,“坊間消息已按不住,朝堂之上如今暫且分了兩派,一派覺得此事萬分荒謬,臨江侯傅韞乃第一大罪,要追究其過,另一派覺得此事雖然不合王法,但傅家滿門忠烈,傅韞也以死報國,如今傅玦又在喊冤,或許當真是舊案有疑。”
“舊案有疑?舊案怎可能有疑?!當年一切都查的明明白白,那幾家的家仆都招了,隻是他們幾個主子是硬骨頭罷了,傅韞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傅玦本就是罪臣之身,哀家的燁兒是被他們害死,他還想重查舊案?簡直是癡心妄想!”
太後咬牙捶著身側靠枕,“去,去將皇帝叫來,此事絕不能善了,傅玦……不,哀家應該叫他寧璟,他十多年前就該死了,這麼多年欺上瞞下,又手握重權,這樣的人如何能留?更何況哀家曾對燁兒的棺槨許下重誓,若不能為她報仇,哀家死後也不瞑目!”
錢啟安立刻吩咐小太監跑腿,但孫律遲疑一瞬道:“殺子之仇,的確不能不報,但您是否想過,若當年的真凶不是衛陸寧三家,或者還有別的幫凶,您如今這般執著,豈非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多年?”
太後一聽此言,憤然喝道:“你是在為那些逆臣說話?!”
孫律抿唇,還想再說,一個小太監卻快步走到門口,“娘娘,長公主殿下和駙馬來了——”
太後神色微鬆,錢啟安趕忙讓小太監將長公主夫妻請進來。
長公主和秦瞻先後入殿,一見太後神色,便知她正生著氣,二人齊齊行禮,太後忽然露出哀戚之色,“沅兒,你都知道了?去告訴你弟弟,讓他不要留傅玦,他和傅韞犯下之罪,可比謀逆,他還要重查舊案,他簡直是做夢——”
長公主坐在太後身邊,聽完太後之言方才歎氣,“母後息怒,此事令朝野俱震,如今陛下也在為難,兒臣入宮那會兒,正碰上齊國公和呂家老將軍入宮求見,傅玦此事影響太大了,陛下也需要時間應對。”
太後又看向孫律,“朝堂之事,自然不是那麼簡單的,但有些人已經被蠱惑,竟然要去相信罪族之人,你哥哥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
長公主看了一眼孫律,“母後放心,陛下有分寸,謀害哥哥的人乃是趙氏一生之敵,無論如何不能輕易放過,您眼下莫要動怒,兒臣今日入宮便是來陪您的,孫律不會說話惹怒了您,便讓他走吧,免得礙眼。”
太後聽進了長公主的話,隨之看著孫律的目光卻是萬分失望,“追逃追不到,行刑又被劫囚,如今,竟還動了惻隱之心,孫氏怎會教養出你這樣沒用的東西,滾吧——”
孫律被責罵也不發一言,隻垂著眉眼,安靜地拱手告退。
出了永壽宮,孫律平靜的麵龐才驟然陰沉下來,他徑直回了拱衛司,待韓越迎上來,便看向最裏間的地牢方向,問道:“如何?”
韓越道:“沒什麼異常,睡了兩個時辰,天亮之後,一直在看氣窗,像在推算時辰等什麼。”
孫律沉聲道,“把人守好,莫令外人鑽了空子。”
韓越忙道:“屬下明白。”
略作沉吟,孫律也抬頭去看氣窗的方向,他不明白,傅玦已經深陷囹圄,沒了他位高權重的臨江王身份,他還能等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