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十破陣25(3 / 3)

聽戚潯問起駙馬異狀,二人麵麵相覷,書畫道:“駙馬除了偶爾性情大變之外,別的也沒什麼,他吃藥一般不被人看見,奴婢們伺候數年,見過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至於嗜睡,那更是沒有。臥床養病的話,養病的是公主殿下,駙馬隻負責貼身照顧,公主殿下歇著的時候,駙馬大多數時候陪著,也算是歇著吧。”

戚潯擰緊了眉頭,不知這與老大夫說的臥床養著是否一樣,宋懷瑾聽完,隻覺證供無誤,“那便是都歇著了,府中兩個養病的,倒也沒什麼古怪。”

戚潯聞言,忽而問道:“公主殿下調理身子用得什麼藥?”

“是治宮寒之症的湯藥,夏日用得少,其他時候公主殿下怕冷便用得頻繁,殿下又喜歡飲宴,碰了酒對身子不好,便也要繼續用藥,不過公主殿下的藥多為溫補,常年服用也無大礙,都是駙馬親自照看公主殿下喝藥。”

書畫仔細說完,戚潯不僅未解開心中疑惑,心底的古怪之感反而越來越強,她忍不住道:“你們照顧殿下多年,應當知道她用的方子吧?”

書畫頷首,“就是活血驅寒湯的方子,不算稀貴……”

書畫道出幾味藥材,戚潯仔細記下,而後便無甚好問,待離開地牢,宋懷瑾便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戚潯秀眉緊擰,“大人,今夜卑職想在衙門等周蔚回來,不過在此之前,卑職得再去一趟寶仁堂。”

宋懷瑾大為不解,但他知道戚潯心思縝密,如此自有緣故,便點頭應了,戚潯撐著傘,趁著夜色直奔寶仁堂。

再回到大理寺,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雨勢微歇,夜色已深,複驗過的卷宗被送走,隻剩下兩個小吏還在忙碌,見戚潯歸來,幾人都是不解,戚潯便道今夜要在值房過夜。

等到子時前後,仍未有周蔚的身影,大理寺除了留守差吏,其他人都早已下值歸家,戚潯便入值房歇下。

這一夜戚潯輾轉反側良久才睡著,等醒來之時,已是天色未明,她起身來問,得知周蔚並未在夜間趕回,望著細雨霏霏的天穹,戚潯心底的不祥之感越來越重。

至辰時,大理寺上下皆已到衙門應卯,而今日是駙馬秦瞻與秦氏族人行刑之日,宋懷瑾和魏謙並未來衙門,戚潯心底發緊,不住地朝正門方向看。

等到了巳時過半,魏文修從外走進來道:“宣武門外的刑場已布置好了,好些衙門的人都去圍看了,百姓也極多,咱們要去的,現在出發都算晚了!”

他如此一言,差吏們皆放下了手頭活計,紛紛要去看著驚天動地的駙馬問斬,魏文修一邊撐傘一邊道:“能在宣武門外問斬的皆是重犯,上一次如此行刑,還是十六年前的瑤華之亂,也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魏文修都準備走了,卻見戚潯不動,便道:“戚潯,你不去嗎?”

戚潯望著正門道:“我腳程快,待會兒也來得及,我再等等周蔚——”

魏文修疑惑不解,但戚潯一直在等周蔚,是他們上下皆知之事,他便不再勸,帶著幾個小吏出了門。

戚潯聽見衙門外腳步聲不絕,但無人進門,皆是附近的衙門差吏往宣武門方向去的,眼看著午時將至,她心底仿佛似油煎一般。

此刻的宣武門外,刑台高佇,劊子手持刀而立,列陣森嚴的禁軍各個披堅執銳,守護刑場秩序,刑台對麵的宮門方向,則設了傘蓋高座,孫律居中,三法司主官居左,傅玦居右,一同監斬秦瞻行刑。

天穹之上黑雲壓頂,冷風裹著雨絲,斜斜打在眾人肩頭,遠處前來圍看的百姓和各處差吏們各個撐傘而立,將刑場外圍得水泄不通。

傅玦打量著外圍,人群之中,他依稀看到了江默和玉娘的麵孔,再往西側一掃,又瞧見了大理寺的幾個差吏,但一張張臉看過去,竟未發現戚潯的身影,他眉頭不由皺起,難道戚潯今日不來看行刑?

“指揮使,午時已到,是否傳犯人?”

高座之下,韓越高聲發問,孫律頷首,“傳——”

韓越朝遠處打了個手勢,下一刻,身著囚衣,披頭散發的秦瞻戴著手銬腳銬被押送了出來。

幾日不見,秦瞻再無半分文士風采,又因鐐銬極重,他佝僂著背脊,每一步都走的萬分艱難,從宮門至刑台短短一段路,他幾乎走了半盞茶的功夫。

看到秦瞻被押出,圍看的人群中爆出嘈雜的議論,每個人都像看清秦瞻此刻的神色,但他頭發雜亂地擋在額前,將他晦暗地眉眼嚴嚴實實地遮了住。

秦瞻被押上刑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他一動不動地垂著腦袋,像座石像一般。

午時三刻才是行刑之時,此刻秦瞻任人圍看,不多時,人群中爆出了喝罵之聲,因他一人之罪過,害死了上百人,這等罄竹難書之罪,平頭百姓們也覺義憤填膺,此刻皆鉚足了勁頭唾罵秦瞻。

傅玦目光冰冷地看著秦瞻,有些詫異他如此平靜。

是人都有畏死的本能,再如何接受眼下的局麵,真的到了臨死之時,人也會下意識的生出恐懼,可秦瞻一動不動,就像無知無覺,已經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這幾日秦瞻都在做什麼?”

傅玦忽然開口,孫律道:“也沒做什麼,關在牢裏,日日發怔,若有要問的,事無巨細的答,也從未提過求情之語,我看他那樣子,倒像是想早日赴死,前日傳問斬的聖旨之時,他似乎還鬆了口氣,或許覺得拖著反而是折磨。”

傅玦眼瞳發沉,正要再說什麼,卻見遠處的百姓們忽而爆出一聲驚呼,齊齊看向了他們身後的宣武門。

監斬席上的眾人也都回身看去,這一看,眾人皆是神色微變。

隻見宮門大開,灰蒙蒙地雨幕之中,竟走出了一抹豔麗奪目的身影。

“長公主?”鄭懷興麵色微變,“她來做什麼?”

走出宮門的,正是趙沅,她一襲廣袖紅裙加身,發髻高聳,妝容明豔,若忽略她眼底的淒楚之色,便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周長公主。

她孤身一人前來,宮門裏無人追出,亦無人攔阻,一看便得了禦令,刑台上秦瞻聽到了百姓們的議論,低垂良久地腦袋忽然抬了起來,待看清來人,他枯井一般的眼瞳微縮,麵上克製地露出一絲不忍之色。

趙沅提著宮裙,腳步匆忙,幾乎是一路奔向了刑台,到了刑台之下,執刀的禁軍下意識上前攔阻,趙沅下頜一揚,“陛下都不攔我,你敢攔我?”

禁軍侍衛忙去看監斬席上的孫律,孫律擺了擺手,待禁軍退開,趙沅不容置疑地上了刑台。

“瀚卿——”

她沉喚一聲,幾步至秦瞻身前蹲下,秦瞻從亂發之中看出去,正對上趙沅血絲滿布地雙眸,她麵上施了厚厚的脂粉,饒是如此,也掩不住連日來備受煎熬的憔悴,她雙手顫抖地從廣袖中伸出,一點點將他額前的亂發拂了開。

“瀚卿,為何走到這一步?”

“你我夫妻一場,我求了陛下,來送你最後一程。”

秦瞻眼底的克製一絲絲碎裂,又去看她斷掉的指甲,他眼底閃過一抹憐惜,忽然彎著身子,顫顫巍巍地在袖中摸索著什麼。

遠處監斬席上,傅玦看到了秦瞻肩上雜亂且長短不一的頭發,他蹙眉道:“他被斷發了?”

拱衛司折磨人的法子千變萬化,孫律聞言卻有些愕然,他看向韓越,韓越上前道:“不是我們做的,獄卒說,是他自己用牢房一角的瓦片割的,說他得知自己即將問斬之後,大抵了無生趣,在用自己的頭發編什麼東西——”

傅玦眉頭頓皺,而此時,他看到秦瞻從袖中摸出一截用斷發編成的流蘇穗子,顫顫巍巍地放在了趙沅手中,他一個字也未說,可這刹那,趙沅卻哽咽出聲。

傅玦心底重重地一沉。

孫律望著刑台上生離死別之狀,蹙眉道:“時辰快到了,去請長公主離開,即刻行刑——”

韓越應聲走上刑台,“公主殿下,時辰到了,請您離開。”

趙沅握著那一截斷發,眼眶緋紅,淚光在眼底聚集,卻望著秦瞻無論如何不願起身,韓越有些無措,待去看孫律,孫律點了點頭。

韓越麵色一肅,道了聲“得罪”,握住趙沅的臂彎便將她往下拉,趙沅縱然不願,卻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不得不狠下心腸離開。

秦瞻看也不看趙沅,仍佝著背脊,這時,孫律將刑名牌子一扔,“忠信伯之子秦瞻,謀害謹親王趙燁在先,栽贓長肅侯、安國大將軍、永信侯三府謀反在後,又謀害齊氏與呂氏二女,更對大殿下謀殺未遂,數罪並罰,定斬刑。”

他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孫律擲地有聲,將秦瞻所犯之罪說的清清楚楚,此令一下,刑台一角執刀的劊子手立刻上前來行刑,就在寒光簇閃的刀鋒揚起的那刻,刑場外圍的人群之中卻忽然爆發出一聲高喝。

“且慢——”

清亮的女子之聲奮力呼喊,又見人群被撥開一道,一個纖瘦的碧青身影艱難地擠了出來,監斬席上的傅玦驟然揚眉。

來的是戚潯,她不僅來晚了,還要阻止行刑?!

禁軍封鎖刑場,戚潯剛走到近前便被攔下,她一臉焦急地看向監斬席方向,孫律還未開口,傅玦出聲道:“放她進來!”

禁軍退開,戚潯快步跑到監斬席前,語速極快地道:“指揮使,王爺,當年謀害謹親王的不是駙馬,定罪有誤,不能草草將駙馬問斬!”

戚潯之語猶如驚雷,孫律更是麵露不快,聖旨已下,刑場齊備,眼看著駙馬即將行刑,戚潯竟在此時出來阻止?

孫律冷聲道:“你有何證據?事已至此,不斬便是違抗聖令!”

一旁的魏謙和宋懷瑾也驚震無比,宋懷瑾更是道:“戚潯,馬上就要行刑了,你莫要胡鬧!”

戚潯滿眸焦急,這時孫律又問:“謀害趙燁的若非駙馬,那又是誰?”

戚潯極快地掃了一眼四周,麵對眾人的逼視,麵上顧忌之色十分明顯,就在她猶豫要不要直說之時,傅玦忽然站了起來,“駙馬確不能斬!”

他的態度比戚潯所言更令人意外,外圍人群裏也轟然議論起來,便是刑台之上,始終未動的秦瞻都忍不住抬了頭。

孫律見傅玦如此,隻當他偏信戚潯,“你也拿聖令當兒戲不成?!”

“不是拿聖令當兒戲,而是他騙了所有人!”

傅玦匪夷所思地看著秦瞻,“他根本未得癔症!”

作者有話要說:  一萬字!終於寫到了這裏o(╥﹏╥)o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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