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了好久好久,正如故事本身就很長很長。
林伽一個九尺的鐵漢,不知何時已潸然淚下。
完全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說書人。
沒辦法,他此時是個講故事的人,同時也是故事裏的人!
美麗的妻子,雖然仍舊不能很好地理解他,卻還是幾度為他擦拭去臉上的淚花。
一向不乖巧的兒女,此時見著父親如此真情流露,也是老實巴交、托腮靜聽,半點也不敢打擾。
百年的蟄伏,一直講到如今。
再長的故事,也終將迎來結尾。
“大概,就是這樣了!如今,我要返回龍國,不知……”
說實話,林伽自己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能夠隨時放棄燈塔的一切,回歸龍國。
但他沒有自信,自己的妻子兒女也能如此。
畢竟,他們同龍國,幾乎沒有半分感情。
缺少如他這般的情感羈絆,他們真能同自己一起放棄燈塔的一切嗎?
對於這個問題,林伽是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以至於,一向冷靜的他,都無法真正地整理好感情,將這個問題給完整道出。
也許,當初就不該早早娶妻,更不該生兒育女。
早知有這兩難的抉擇,當初就不該傾注那麼多的感情。
可是,人熟無情?
朝夕相處,如何無情?
如果他能那般無情,又怎會為了一個可能終生不可成的事業,甘做一隻不鳴的孤鳥?
妻子聽他訴說,見他苦惱,也是淚眼婆娑。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願意陪你一起去龍國!就像當初婚禮時許諾的那樣,無論貧疾,生死相依!”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遙想當年,二人在商學院相遇,一見鍾情……他的妻子塞拉,是個標準的二代,卻又沒那麼二代。
雖然講求一些流俗的奢華,但卻並無燈塔二三代那種接近墮落的奢靡。
就像個精致的金絲雀,單純美麗,令人心疼。
塞拉能如此果斷地做出這樣的選擇,倒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妻子已同意,尚小的兒女又怎能拒絕?
回首往日,林伽隻覺不可思議。
故事似乎迎來了結尾。
麵對此情此景,外人誰也不好多說什麼。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自個兒開心就好。
“既然如此,我們便啟程吧。”
薑逸見林伽一家四口協商好了一切,絲毫不浪費時間,適時地開口說道。
話音一落,便有狂風卷落葉。
此風歸去,更甚從前。
“嗖”的一聲,似有一股颶風從燈塔東部刮起,一路向西肆虐而去。
……
喬艾琳嘔吐過後,身體仍舊是不舒服,隨便尋了一處人行道旁的座椅坐下。
直到此時風急猿嘯,狂風過境,清掃一切,才覺周身舒暢。
似乎早先那股血腥味,已是一掃而空,換作了別的什麼東西。
至於究竟是什麼東西,她卻說不清。
不是咖啡的苦澀,也非蜂蜜的甜膩,而是介於二者之間的、難以言明的味道。
這個味道,這種感覺,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著實是令她神往。
以至於,八麵來風之際,她也無所畏懼,安坐其中,怡然自得。
以至於,在洪荒降臨之後,她還能在人間血海之間,砥礪前進。
以至於,多年以後,她也能偶爾回想起,這個被風吹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