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的馬車在夜色中平穩地行駛著,窈娘向前麵帶著鬥笠穿著一身灰色麻衣正在駕馬車的人到道:“勞煩衛王殿下了。”
前麵的人聲音比往常低沉些:“窈娘毋需客氣。”
車內窈娘滿目慈愛地凝視著文雋,道:“這幾日為著流民的事累著了吧,再操心也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文雋搖搖頭,笑道:“我還以為窈娘您責備怪我隨意插手幹預呢,看著流民們的境況一點點好起來,我就一點都不覺著累了。”
窈娘目光有一瞬的哀傷,感慨道:“不愧身上流著一半孟氏的血液,這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的樣子倒是同你外祖父一模一樣。”
文雋輕輕握著窈娘的手,低聲喚她:“窈娘……”
窈娘苦澀地笑了笑,旋即恢複正常的神色:“流民的事你做得很好,你義父知曉後準備了一些財帛托我交給你,我就在上麵又添了一些,總共是五萬錢,明日會送到得月樓,往後如果遇到事情需要我的時候,去找得月樓的高掌櫃,他會安排我們會麵。”
文雋聽了這些話心中滿是疑雲,問到:“義父來了京中麼?得月樓同窈娘您有什麼關係?”
窈娘輕輕撫平她因疑惑皺起的蛾眉,道:“你義父此番來京是有一些要事急需處理,隻怕騰不出時間來看你。至於得月樓那邊,你按我說的去做就好,晚些時日我再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
文雋聽著腳前方的馬蹄聲好四周車輪轆轆的聲音,遂也不去多想,腦中浮現一事,向窈娘道:“我眼下卻有一樁事要勞煩窈娘您,如今孩子們暫住的破廟正在修繕,我思忖著義父的那座別莊也是常年空置著,不如……”
窈娘聞言一笑,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個鬼靈精,給了你五萬錢還嫌不夠,才片刻功夫就又把你義父的別莊也算計了去。”
文雋拉過窈娘的手臂,臉蹭到她懷裏,笑聲清脆:“孩子們隻是去別莊暫住幾日,等那破廟修繕好了,我立即就著人去把他們接走,窈娘,你說好不好?”
窈娘伸手摟著她,笑道:“你都算無遺策了,我還能說什麼,那莊子你想怎麼用拿去用吧,反正是你義父的莊子,他那麼疼你還會說個不字?”
文雋親昵地在窈娘懷裏蹭了蹭,仰著頭看著她道:“我就知道,我們窈娘不僅形貌可比天上謫仙,連心地也善良得似菩薩一般。”
窈娘又問了文雋一些境況,她也一五一十作答,二人也就在馬車上閑話了許久,最後在馬車快停下時,窈娘平靜地看著她明亮的眼眸,問道:“你就不問問我,關於南歌的事?”
文雋定定看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南歌......她如今在哪裏?”
窈娘揚了揚嘴角,眼神深不可測:“南歌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或許過不了很久,你便會再見到她,隻不過在這之前我不能透漏她的任何行蹤。”
文雋原先跳動不安的心緩緩平靜下來,這是她在這幾個月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她感激地看著窈娘:“若她能一直安好,其他的都不要緊的,窈娘,謝謝你!”
夜色已深,太極殿仍舊燈火通明,陳籍斜靠在憑幾上,手中執著酒杯看著殿中的女子撫琴,他半眯著雙目,麵色卻陰晴不定。
一旁隨侍的李得用小心觀察他的神色,心中卻仍有些忐忑不安,聽著殿中的女樂彈奏的《欸乃》曲也算清新悠揚,雖還是不如那日聽到的,卻已經比之前過來的那幾位要好上許多,猜度眼前這位大概不至於再大發雷霆了吧。
這時,陳籍慢慢睜開雙眼目,麵上已有倦意,隻用原本撐著額頭的手往外撥了撥,李得用即刻會意,向正在撫琴的女樂示意,女樂當即停下起身抱琴跪拜,而後再緩緩退出。
李得用小心問道:“陛下可是要就寢了?今夜還是去崔貴妃閣中?”
陳籍搖搖頭,問道:“這幾日她在做些什麼?”
李得用當下明白過來:“韓鄉君這幾日可是為了流民的事忙前忙後,剛剛暗衛帶回的消息說,今夜她更是親自現身得月樓為流民籌集善款。”
陳籍做起身來,道:“流民?早前不是就交由許世豐安置了麼?怎麼還需要她去籌集善款?”
李得用額頭有細細地汗冒出來,他謹慎道:“這老奴也不是很清楚,朝中的事老奴向來是不沾染的,還請陛下明鑒。”
陳籍不耐煩地拜拜手:“罷了罷了,對了,她近日每天都會去流民集聚的地方嗎?”
李得用回道:“據暗衛收集到的消息是這樣沒錯,韓鄉君一般都是午後扮上男裝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