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東方找了酒來,爺兒們喝了幾杯:這些年了,所有人的人生都被徹底改變了。
其實誰都知道,他們再也不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身體受損,精神折磨,那些在我們的靈魂和年華之上碾壓過的苦難,已經寫到了血肉之中。
老爺子們不過幾杯酒下肚,便都醉了,又哭又笑,回首來時路,多麼的荒誕,多麼的虛無。
楚婕把小崽子們都帶開了,爺爺們現在的狼狽,你未必能理解,那還是不要看在眼裏了。
小崽子們卻似乎有所感覺,安平小小聲問姐姐:“以後,爺爺們不會再被人害了吧?”
是啊,造成他們厄運的人,已經不能再猖狂了。
“那萬爺爺和白爺爺大概很快就會像秦爺爺一樣,回到他們自己的家裏了。”
安平說著,眼神有些暗,唉,隻是爺爺們是不是早就沒有家了。
小崽子們不是很清楚爺爺們的家事,可紀東方和楚婕卻是明白的:
秦老的妻子也是曾經的同誌,沒有和秦老分到一個地方,後來輾轉聽到消息,到了鄉下不久,得了重病離開了;
秦老的的兒女早年就不在國內了,如今外交關係複雜,誰都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又在哪裏;
而萬老,在建國前,他就和妻子離婚了,妻子一直旅居國外,孩子們裏,兒子是跟著萬老的。後來萬老受了衝擊,兒子受了牽連,一家子不知道被丟到哪裏改造了。
而白老,他的情況更複雜一些,白老兒女成群,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裏頭有極不爭氣的人物,並沒有追隨父母的腳步投身學術。可偏偏是不學無術的孩子們,卻是在動亂中想盡辦法給白老寄錢寄物的;
倒是他以為能繼承了自己衣缽的孩子,反而為了自保,選擇了站隊。
這樣的老人們,哪裏還有完整的家呢?四分五裂,可就連仇恨,你都找不到一個具體的人去發泄。
安寧寧拉拉弟弟的手:“我們也是爺爺們的家人。”
是啊, 爺爺們還有我們,我們要好好長大,以後做有用的人,做爺爺們的安慰。
某個集團的倒下,在安家村裏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從上到下,現在是徹底不管萬老、白老怎麼過日子了。
楚婕有了底氣,索性就找村裏的支書去說了,咱們可要抓緊難得的機會,幹一回大事情。
“阿婕同誌,你就說什麼事情吧。”
“現在的形勢您也知道,變化來得太快,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的。之前是秦老回到他的位置上去,咱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天就是白老,就是萬老。”
咱們的支書能不明白這個嗎?要不是知道這點,他也不會特地找了小安隊長,再三交代對方看好了隊裏的人,不要去欺辱了兩個老人。
“這兩位,說起來都是大有學問的人,門生弟子滿天下,隻要風向變了。想翹起壓在身上的大山的,也是很容易的。”
知道知道!知道得很!所以隻要你說的有道理有好處,我都會考慮,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