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緩緩抬起眼皮,黢黑的雙眸緊緊的鎖定在童熙的臉上,分明不見有多犀利,卻讓人覺得異常的壓抑。

童熙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小嘴一扁,十分委屈的模樣。

她就像是被疾風刮在空中的浮萍,心情被懸在半空,無依無靠,那股空茫感在持續放大,直至占滿整個心尖。

剛才發出去的火頃刻便在他的沉默中逐漸的消隱。

裴堇年默了半響,童熙以為他要麼不會說話,要麼就會發怒,卻見他淡淡也了然的斂了下眉:“不夠,怎麼會夠呢,哪怕是和你糾糾纏纏一輩子,我也不會覺得夠了。”

他說話時垂睇下的眉眼,濃黑且深邃,潑墨般的眸瞳像是被水墨勾染出的,線條簡練又清雋,眉梢眼隱匿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沉穩,和一絲絲不可顯見的深情。

他凝視著童熙的目光,簡直是用情到了極致。

童熙並非看不懂。

她有意的別開眼瞼,心緒有些雜亂,“可是我累了,放過我吧,好麼?”

她突然軟下來的語氣,乖巧的像一隻貓咪。

卻沒來由的讓他覺得心尖抽疼。

“裴閱給你打過電話了?”

童熙猝然抬眼,眼眶內瞬間逼出來的驚駭和慌亂一絲不落的被他收攏至眼底。

銳利的眉峰輕蹙了蹙,深沉的眼底藏著淩冽。

說話時的嗓音卻溫和到了極致:“他威脅你了?說了什麼?”

童熙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那一少頃的軟弱定會讓他多想,一秒的猶疑後,她拿下了裴堇年還停頓在她鬢旁的大手,眼尾睨到一小截煙灰從空中無所依的跌落下去。

就像徒然間想要沉寂的心緒。

“沒有。”她斬釘截鐵的否定:“他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也不可能會接。”

這話是沒錯的,若是倒退兩天,他必然就信了。

遊單鎧是從來不會騙他,尤其是在有關童熙的事情上,昨晚上童熙醉酒時吐納出的真言隻有他一人聽見,但轉述出來,也絕不會添油加醋。

這件事,隻要裴堇年動用關係,查一查童熙近兩個月的通話記錄就能知道。

然而,他在聽她否認的時候,麵上並無多大的波動,聲音低暗且柔和:“是麼,如果他給你打電話了,記得要告訴我一聲。”

童熙探究著他的神色,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即便討論的人物跟他們是千絲萬縷的聯係,童熙卻不想接這個話。

一旦開口了,或許便是不倫不類。

最終也隻是斂下了眉目,沒吭聲。

“婚禮定在什麼時候?”他突然一問,話題轉換得太快。

快到讓童熙無所適從。

她臉上漸漸斂了所有的情緒,沉了臉,覺得裴堇年有些胡攪蠻纏了。

抬眸,正想說話,卻見他一汪深沉如海的黑眸,沉澱著一絲不明意味的淺笑,噙著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說:“放心,我不會去破壞,既然你鐵了心要嫁,我還能怎麼辦,告訴我婚禮的時間,我好安排出差,近段時間,在你身上花費了太多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