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額間發長了些,略頷首真叫人看不真切來者何人。
覓柔嚇得往後退了半步,慌忙從案上拎起商祺。想來是莫離擔心她安危,竟將自己最愛的配劍贈與了她。
“柔姑娘,是我呀。”蘇幕展顏一笑,黑葡萄似的眼睛伶俐非常。
“你來做什麼?”覓柔隻當她是來找自己報一箭之仇的,內心惶惶。
“柔姑娘,你別擔心,幕兒並無惡意。深夜冒昧前來,隻為了與姑娘做個交易。”
“你我並無任何可交換之物,何須浪費唇舌。帶著你的東西趕緊走!”覓柔說著,將蘇幕好容易做的“顛不棱”摔倒在地,濃香稠白的湯汁灑在波月國產的縷曷毯子上。
可惜了。
“覓柔,事關你離哥哥,你確定不聽一聽?”
“離哥哥早就與你無任何瓜葛,你憑何能與我談條件。”
蘇幕淡然觀察著。
覓柔並未看她,眼睛瞥向左側,是動搖了。
燭火明滅,蘇幕坐在黑髹漆的月牙凳上,斟了盞茶細品,爾後悠悠道:“入口微甜,醇厚茶香中融幾分白鬆清冽。原來他還是喜歡‘清泉白石’。”
“這是離哥哥的秘方,你怎的知曉?”
“我早就說過,你離哥哥最是假意虛情,對人心口不一……”蘇幕話未說完,便見覓柔搖頭如浪鼓,心下也不想再勸,隻撿了些“鋒利”的話,“情之一字我雖未參透,但也知講究個此間唯一、白首不渝。”
“夠了!離哥哥與你親近,不過是看著你與我想肖,他心裏從來都隻有我。你休要胡言亂語。”
蘇幕果然不言語,從案上的青釉瓷瓶中倒出些糖霜,茶麵輕蒙薄霧。
覓柔皺了皺眉,“暴殄天物。”
“世間繁華萬千,並非隻有莫離的喜好才是正道,我歡喜如此飲,便可飲個昏天黑地。我尊重自己的喜好,就像尊重你對莫離的偏愛一樣。”
“你深夜前來,就是和我說些品茗之道的?”
“自然不是。既你心悅於他,我便不欲做橫亙其中的天塹。”
“你莫高看了自己。”
“幕兒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隻是怕礙了姑娘的眼。幕兒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擔心哪天又討的姑娘不高興了,挨個一劍半刀的,小命不保。”
“你想做什麼?”
“很簡單,我隻想借姑娘的身份一用。這別院守備森嚴,等閑出不去,若能得姑娘相助,蘇幕定然絕跡天涯,再不打擾你們花前月下。”
“可是離哥哥並未說過……”
“你休要管他的喜好,隻憑自己的心,想不想讓我走?”
“這個……”
“他若因我離去便同你置氣,你們的感情便如同嬌弱無力的莵絲,何談磐石無轉?”
“離哥哥從不會對我置氣。”
魚餌上鉤,蘇幕再輕咂一口茶,帶抹苦笑。
年少時,她擅自在莫離的茶中加了自己喜歡的秋海棠,竟讓他將茶盞摔碎。那時,她以為是自己起得不夠早,海棠香不醇,或是朝露不夠清甜,才讓他大為光火,卻絲毫沒有想過自己是否真的懂他的喜好,而他又何曾珍惜過自己的真心。
原來混了些芬芳凝露的茶,回味如斯綿長。
往柴房去的路曲折異常,好在守備稀少,加上蘇幕又著了一身覓柔的衣裙,順利到達並非難事。
幾日未至,腐朽的柴房門前又添了幾方小飛蓬。
蘇幕躡手躡腳,輕輕扒開細長蓬草,少不得一步三回頭。
夜風刮過,野果簌簌落下,梧桐葉翻飛。
蘇幕心中擔心三哥安危,心緒隨之起伏。
“嘿——!”
忽有人從背後一拍,蘇幕驚恐萬狀,幾乎跌倒在地。“哈哈,你看你的樣子!”
蘇幕嗔怒道,“蘇琰,現在是玩笑的時候麼。”她一轉身,卻見蘇琰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十分得意。
“快看看你三哥我這身衣服怎麼樣?”
“這是那位故知給的?”
“正是。那曾老伯和爹爹共同上過戰場,那時的戎裝竟然剛好合適。老伯還贈了我們兩匹良駒,星夜便可至柳國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