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儀見慕容修終於肯正眼瞧自己,不由大喜過望,越發殷勤。到了第七日,有宮人來報,皇後晨起昏倒,慕容修終於後知後覺地前來,他看到她消瘦得厲害,深眸中掠過愧疚,握住她的手道:“是怎麼了?難道是南山的水土不服?”
衛雲兮搖頭:“不是,皇上不必擔憂。”這一場病生得奇怪,她向來命賤得很,大病小災都無法讓她纏綿病榻那麼久。難道是這丹陽殿中真的與她相克?但是這可是她母後曾經住過的宮殿啊!
慕容修見她臉龐瘦得尖了,一雙美眸越發幽深,皺眉道:“既然你住這裏不適,那就隨朕住一起吧。”
衛雲兮想要婉拒,但是想起蘇儀那誌得意滿的笑容,低了頭,柔柔道:“那多謝皇上垂憐。”
當夜衛雲兮便搬入慕容修的朝陽殿。帝後同殿而居,這在開朝還是第一例,隨行的諫官想要進諫,但是想起這不是在皇宮之中,想著也就罷了。衛雲兮看到奢華的朝陽殿,不由鬆了一口氣。那緊緊壓迫腦海的劇痛也消散了不少。
她這幾日被莫名的噩夢纏身,無法安然入眠。如今頭不痛了,還未深夜她就沉入了睡眠之中。宮人挑起長明燈,照亮殿中四角。慕容修坐在龍案邊,一回頭便看見床榻上的衛雲兮沉沉入睡。他眼底泛起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不知不覺夜深了,慕容修批改完奏章正要喚宮人前來伺候,眼角忽地看見衛雲兮身上的薄衾不知什麼時候已掉落在地。他搖頭輕笑,上前為她蓋好。這樣的事他本就極少做,更何況還是為了女子而做。
他為她蓋上薄衾,回過神來不由在心底嗤笑自己的舉動。慕容修正要轉身離開。忽地,衛雲兮翻了個身,呢喃道:“父皇……母後……雲兒……怕……”
“母後……”
慕容修渾身一僵,如遭電擊,他緩緩回頭,看著沉睡的衛雲兮,她眉頭緊鎖,頭上冷汗涔涔而出,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許久,慕容修隻覺得心口跳了跳,身上所有的血液這才仿佛倒流回到了身上。他怔怔地坐在床榻邊。衛雲兮淺淺的呼吸就在身邊,他看去隻能看到她那傾城絕美的側臉。
“雲兮……”他顫抖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半天,他隻覺得自己心底那一句話幾乎要跳出心腔:“雲兮,你剛才喚誰是……父皇和……母後?”
可是回答他的,隻有衛雲兮輕輕的呼吸聲。
他沒有聽錯,她夢中喚著的是父皇,還有母後!甚至還有雲兒!
雲兒?!他怵然而驚,猛的站起身來踉蹌倒退幾步。一個不可能的念頭在心地瘋狂滋長。那刻意遺忘了記憶在這一刻洶湧而出,那孤苦的質子生活、那一道天光下最美最俏皮可愛的臉龐。她的銀鈴笑聲如心中未謝的一縷芬芳刹那間湧上心頭,擊得他體無完膚!
慕容修顫抖地伸出手,遮住衛雲兮的臉,露出她的眼睛。他的腦中亂哄哄的,有什麼竭力想要衝破他的心防,但是又被他冰冷的理智竭力壓住。
她的眼,她的眉頭,她的鼻子,她的唇……他灼熱的眼搜尋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幾乎生生要看進她的骨頭中去。
衛雲兮不適地翻了個身,推開慕容修礙事的手,她嘟噥一句:“母後,雲兒要多睡一會……”那樣嬌憨的神態,那最熟悉的撅嘴撒嬌……
慕容修隻覺得自己被這一聲擊中,他不由踉蹌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她……她是……她是清雲公主!
她真的是那死去的清雲公主!!!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瘋狂地叫囂。
“不!不可能!——”慕容修猛的叫了一聲,轉身踉蹌衝出了朝陽殿。黑夜沉沉,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衛雲兮忽地在夢中無聲地笑了。
夢裏花開,她的父皇母後正相擁而來,他們笑著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