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風暴3(1 / 2)

“應該重視。這種明顯不正常的人,就算因為事情忽然被關注而暫時收斂,也不可能徹底放棄目的。”江天並沒有因為“落月”已經消失好幾天的情況而鬆一口氣,反而更加上心:“如果‘落月’隻是一個無差別的網絡跟蹤者,還算好辦,但如果這個人一開始就隻針對你呢?怨恨不會憑空消散,隻會越沉澱越厚,最後操縱著人做出極端的行為。”

“我沒有得罪過人。”江潭所說的是實話。學生時代的她雖然個性傲慢驕縱,惹得不少人嫉妒、厭惡甚至在背後嚼舌根,卻從未跟什麼人正麵發生過衝突。痛斥“落月”,是江潭平生第一次用髒話罵人。

當然,一個人怨恨另一個人,有時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江潭也承認,或許自己真的得罪過像東野圭吾的《惡意》裏男主角那樣的、心理扭曲、見不得別人更好的人。但是如果“落月”是這樣的人,容不下一個江潭,就勢必容不下更多比自己好的人,比如漂亮又勤奮的雅濟,比如那些顏值與才華齊飛的公認“女神”們。

一個人如果嫉恨比自己更好的人,試圖施展報複,往往會從身邊可以接觸的人當中下手,向來跟誰都不相熟的江潭,不該成為頭號目標。所以“怨恨”,不能作為“落月”針對江潭的解釋。

“你從來都與人為善,所以過去有些小事,你就可能不記得了。”江天對女兒很肯定的回答不置可否:“但有的人愛計較,他們什麼都記得。”

江潭心想,這不是“愛計較”,而是“回避型人格障礙”。這個概念是雅濟告訴她的,上中學的時候,她們恰好談論過這方麵的問題,當時是為了什麼而談,江潭已經記不太清了,似乎是因為江潭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江潭也沒有記全“回避型人格障礙”的概念,印象最深刻的細節是,這類人格障礙的患者有著像放大鏡一樣的感知能力,他們往往會放大潛在的危險和可能遭受的傷害,譬如,如果某一天聽到別人議論“某某某會吃人”,即便那個“某某某”表現得很正常,他們也會堅信“某某某”真的會吃掉自己。

父女倆各有所思,一時無話。

短暫的沉默過後,還是江天先開口:“你媽媽得病的第一年,我隻回了三趟家。每次見麵,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說正在感冒。”

江天很少和女兒提起過世妻子的事,江潭怕戳父親的痛處,也從來不問。江潭聽到父親主動說起過去的事,起初有些驚訝,隨後又帶著些欣慰與悲哀相交織的情感,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她身體一直弱,每年都要去醫院掛水好幾次,我就沒有多想。你媽媽是因為我死的。”江天忽然以確定無疑的口氣,說出這樣一句驚人的話,他隨即又沉痛地解釋道:“我沒有重視,我沒有想過那是肺炎的初期症狀。”

“後來她開始呼吸困難、持續發燒、咳血……我陪她去醫院,才知道病已經惡化成肺癌了。怪我,沒有重視。”

江潭知道母親死於肺癌,因為每個人都能夠知道,導演江天的前妻死於肺癌。但這是江天第一次,詳細又坦誠地講述那個有生命力的文弱女子,緩慢而悲哀地走向死亡的,不可逆轉的全過程。

“沒有重視”,江天將這個詞語重複了兩次,所要表達的用意顯而易見。是他害死了江潭的母親,如果他當時多想、多做哪怕一點點,江潭或許會像其他家庭幸福的孩子一樣,在母親的嗬護下長大。

江天寵溺江潭、嗬斥江潭,都是為著她的安好,而對於他自己,他從不認為女兒可以向自己說出“對不起”三個字——任何時候,她都沒什麼對不起他的。嗬護她本來就是他的職責,就算她闖下了天大的禍,他都有義務將她護在身後。他已經因為疏忽而失去了愛妻,絕不能再讓人傷害女兒分毫。

“爸爸,不是你的錯。”江潭說出這話時心想,父親一定很驚訝吧,他可能以為女兒會生氣,會恨他,會恨極而悲,他不會料到,自己能這麼平靜地接受事實。

江潭望著神色複雜的江天,輕輕地說道:“你不是不在乎媽媽,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那一年你得罪了人,迫不得已才不回家。”

“你怎麼知道?”江天看著女兒,急急地問。

“我忽然想起來了一些事。”江潭所說的並不全是實話,那段父女倆在舊的居所談論“洗錢”這個話題的記憶,畢竟太短也太模糊了,不足以讓江潭把它和母親的死因聯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