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征和藹地看著喬歡。“按輩分，你該喚我一聲舅舅……可是，在我為了自己的女兒而做出那些自私的事後，我沒有資格再做你舅舅。”
親情在喬歡的世界裏是種極其奢侈的東西，喬歡也曾渴望過有親人對她嗬護備至，可是，眼前的阮征卻令她的心頭感到陣陣的冰涼。
她知道她不該去怪阮征，畢竟，養育了三十年的女兒終究比喬歡這個不甚重要的侄女來得重要……她沒有怨恨的理由，可是，她還是會有些失望，失望她的世界裏沒有那渴望得到而永遠都無法得到的親情。
阮征似乎看出喬歡的心底所想，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小歡，舅舅對不起你……”
喬歡深吸了口氣，平靜表態，“您沒有必要向我道歉，我們之間畢竟隻有血緣上的關係。”
麵對喬歡的疏離，阮征緩緩地站起身，老邁的臉龐上呈現一抹失落，“的確，我是個不值得被原諒的老人……我這麼縱容小鈺，一定會不得善終，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鈺死……小鈺隻是有些任性，她的本性不壞！”
的確，養育了幾十年的女兒，終究還是超越喬歡占據了這個老人心底更重要的位置。
“嗬……”喬歡撇開首，淒涼一笑，“在我和阮鈺之間，您已經做出了您的選擇……其實你不用自責，這是每個深愛自己孩子的父親都會做出的選擇，我能理解。”
阮征內疚道，“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彼得幫你做手術……未來，你也許不能夠再同淺墨在一起，但是，我保證會讓你衣食無憂。”
“未來？”喬歡扯唇，悲涼一笑，“像我這樣病入膏肓的人，又怎麼會有未來？”
阮征耐性安慰道，“你別這樣悲觀，彼得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腫瘤醫生，他一定會盡力幫你的。”
喬歡繼續淡笑，眸光黯然地望向阮征，“如果您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選擇讓彼得醫生幫我動手術，我覺得還是不必了……我不是在生您的氣，我隻是想要告訴您，當我選擇離開黎淺墨的那一刻起，生命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即使我動了手術，也不一定能夠繼續留在這個世上，而您，反倒會遭來阮鈺一輩子的怨恨，甚至會令阮鈺做出更加過激的事……既然是這樣的結果，您一開始又何必幫著阮鈺呢？”
阮征處於進退兩難的局麵，而喬歡的話好似替阮征做了一個選擇。
“您不用背著阮鈺幫我了，能不能活著都是我的命……”她都要死了，又何必讓這個世上多出幾個為難的人。
“對不起，小歡……”阮征知道，他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為一個舅舅該有的本分，凹下眼眶不禁染紅。
“您也別太自責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累了，我想休息了。”喬歡翻過身，閉緊眼眸。
阮征看著喬歡單薄落寞的脊背，知道她的身心都承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楚……
她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執拗得令人心疼。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喬歡沒有再作聲。
……
病房門外，彼得沉重地看著阮征，“老友，說實話，沒有看到喬歡以前，我總以為小鈺受著喬歡的欺負，可是剛剛，我站在門外聽見你和她的談話，我突然覺得，黎淺墨會選擇小鈺與喬歡之間選擇喬歡是不無道理的……我從沒有看過一個患了絕症的病人能像她這麼堅強，我想，她選擇離開黎淺墨不是因為小鈺拿她的病情威脅黎淺墨，而是因為她想要讓黎淺墨的後半生不會因為她而過得消極……”
阮征頷首，“是啊，小鈺這輩子都及不上小歡。”
“依你看，我還要替她手術嗎？說真的，她已經延誤了病情，手術的成功率本就很低……”彼得言語中亦顯得無奈。
“試試吧，不過，我不想讓小歡知道你替她動過手術……”
阮征這麼做有兩個好處……
喬歡若不知道自己動了手術，即便是存活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到黎淺墨那兒解釋清楚……等到幾個月後喬歡知道自己已經康複的事，阮鈺與黎淺墨之間的結局恐怕也有了答案。
這是阮征唯一能幫喬歡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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