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薄璽安的臥室裏竟會再現蔚薇薇病房裏的那些場景。
海藍色的背景,海洋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珊瑚貝類的裝飾,床頭那隻與蔚薇薇病房裏如出一轍的真人大小的人魚雕像,這所有的東西,無一不提醒我,他愛著她,他一直都深愛著她。
寂寞的夜裏,他寧願馳騁在別人的床上,或是與這些東西相伴,寧願在自己營造的藍色世界裏緬懷著一個不會醒來的女人,也不會回跟我的那個家。
我呆呆的靠在那裏,僵硬的靠著牆才沒讓自己身體發軟滑倒。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蠢,蠢到明明他心中蔚薇薇才是唯一,看上我不過是因為我在床上好使而已,我卻天真的以為我還有機會,天真的因為他的一點點施舍而退讓不舍。
我艱難的挪動著步子,順著臥室的牆往裏走,走到人魚雕像旁邊的書桌前坐了下來。
書桌上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我好奇的拉開抽屜,裏麵一個精美的古銅色匣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匣子並沒有上鎖,我知道我不該動手,不該對別人的秘密產生無限的好奇,但是,最終我內心的好奇還是戰勝了良知。
我顫抖的手打開了匣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小小的筆記本。
我翻開筆記本,扉頁上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薇薇。
內心這個念頭促使著我,根本沒法控製自己的動作,沒法停止。
我顫抖著手指,繼續往後麵翻。
我從來沒想過,薄璽安的文筆竟然這麼好,筆記本上寫的或者說是日記,不如說是情詩,時間從蔚薇薇出事不久後開始,斷斷續續的,直到昨天。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他一邊吻了我,一邊將我帶回家給我泡牛奶對我溫柔,回到房間一邊又寫著緬懷蔚薇薇的話。
我也從來不知道薄璽安竟然還那麼的會畫畫,他的素描肖像圖畫得很好,筆記本上蔚薇薇的頭像栩栩如生。
情到濃時,文字不足以寄托他的思念,唯有畫像才勉強慰藉一二。
我像個偷竊的小三一樣觀望著別人的愛情,我擦了把眼淚,打算將筆記本合上放回原位。但當我把筆記本一拿起來,一疊夾在裏麵的東西卻掉了下來。
照片的年代可能有點久遠了,都起毛邊了,可是,絲毫不減照片上風姿勃發的少年的風采。
隻一眼我就認出來了,這張照片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這張照片,不正是在我枕頭下放了兩年的那張麼,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我看錯了,但當我顫抖的手將照片翻了個麵,看到背後夢落西洲四個字簽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的確就是我的東西。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四個字下麵還加了一句話:薇薇吾卿,一生熱愛。
我的眼淚砸了下來。
剛上大學那會,我還是個文藝女青年,我參加了學校的廣播站和文學社,我用夢落西洲這個筆名寫了一切情深意切而在現在看來可能酸溜溜的情書,然後又在廣播站誦讀了這些詩,以匿名的名義對薄璽安述說我的思念。
那時候我之所以在幾個舍友中跟蔚薇薇最要好,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也跟我同是文學社和廣播站的,她說過她羨慕我的文筆,也說過羨慕我對那個男孩兩年如一日的專一愛情。
我們是大學年代最要好的朋友,分享了彼此所有的小秘密,所以當她帶著薄璽安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才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我怕失去一切,友情與愛情。
望著照片上熟悉的臉,我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呼吸急促,我握著照片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青筋爆裂。
我深愛過這樣的薄璽安,在那樣嫩得掐的出水來的時光裏,隻是我愛他的時候,他不知道,他懂得愛情的時候,卻不再是我的。
放下照片,我把那幾張信紙拿出來,粗略看一遍。
這些東西我都無比的熟悉,這不正是我當年寫的那些文縐縐的情書嗎?而現在,它們卻被蔚薇薇娟秀的字體謄寫在紙上,珍藏在薄璽安的筆記本裏。
我捏著照片的手在發抖,我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中,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猜錯,但我確信,蔚薇薇一定以我的名義隱瞞了什麼。
那麼,這麼些年薄璽安愛的到底是蔚薇薇?還是亙久歲月裏那個給他寫最美的情書的女孩呢,?我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對蔚薇薇如此深情,那麼我呢,我在這段婚姻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他親吻我的時候,他進入我的時候,他一次次羞辱和傷害我的時候,他的心裏在想著誰?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在信紙上,打濕了那些埋藏了七年的愛情中。